馨儿找到高涧之后,将柳絮儿的恐吓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最后道:“那柳絮儿一直跟三郎住在京城,恐怕说的是真的。不如将三郎放了罢,免得惹火烧身。”
高涧也有些吃惊,但男人大多好面子,喜欢斗狠,当即便嗤笑道:“怕他做甚么?又不是我高涧要找他的不是,台州百姓联名告的状,刺史大人接的状,关我一个司户参军甚么事?你只管放心,莫让别的人吓破了胆。”
馨儿依然不放心,道:“说是如此说,三郎能相信么?人是你抓来的,到时他无论如何也要找你的不是。”
“你怕个鸟,老子现在好歹也是朝廷的八品司户参军,即使我治不了他,刺史大人还治不了他么?高刺史可不像张元瞿那老不死的,他和我是本家,到时胳膊肘能往外拐吗?”
“那可不一定,”馨儿犹疑地道:“在缙云时,他还不是把括州刺史给杀了么?括州刺史他都不怕,台州刺史他就会怕么?
高涧听得一愣,馨儿这话确实不假,这陈三郎也不知怎么一回事,死而复生之后,突然就变得这么胆大妄为起来,简直就没有他怕的。
高涧可不会在自己的情人面前当怂包,故作轻描淡写的道:“高刺史可不是一般的刺史,你知道他祖上是甚么人吗?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开国二十四功勋之一的申国公高士廉高大人,岂是括州刺史周瑰所能比的?“
馨儿可不知道甚么申国公不申国公的,仍是忧心忡忡的道:“他若是怕甚么申国公的,他就不会杀淮西王了,难道申国公的官还能比王爷的官更大么?”
馨儿不说还好,馨儿越说,高涧的心里越是打鼓,只好对着馨儿发火,恼羞成怒地道:“你就知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要是怕了,你还是去和那个狗日的三郎好呀!你来找我做甚么?”
馨儿哭着撒泼道:“你个天杀的,我肚子里怀着你高家的种,你竟然说出这番话来,我……我不活了……我死了干净。也免得来烦你。”
馨儿一哭,高涧就慌了神。高家家财万贯,却是三代单传,到了高涧,更是香火堪忧。高家连续给高涧讨了三房小妾,却没一个下蛋的。有道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让高家大跌眼镜的是,高涧在外面私通的一个女人,反而怀上了高家的种。联合台州富户,找徐驰秋后算账,既有高涧的怀私报复,又有整个高家人延续香火的企图。
慌了神的高涧,只得连声赔不是,可不能让馨儿气坏了身子。不管如何,他与陈家三郎的恩怨,归根到底还是自己赢了。让陈秦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不算,还让他的女人怀上了我们高家的种。
已然稳操胜券的高涧,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决定听从馨儿的建议,放了徐驰。但放徐驰的前提是,徐驰必须休了馨儿。因为只有徐驰修了妻,馨儿才能改嫁,否则的话,生下来的孩子,还是得跟着他陈家姓。
高林生与陈尚先后找了高惠恭求情。高林生作为下级官僚,陈尚作为普通百姓,也仅仅是求情,总不能像柳絮儿威胁馨儿那般说话。当然,高林生把心中的顾虑,还是非常隐晦地向高惠恭表达了出来。所谓的顾虑,即就是陈秦的被驱逐,可能只是表面现象,皇上极有可能还是会重用他的。
这个高惠恭,家学渊源,官场中的老油子,还需要别人的提醒吗?再说徐驰这种“骗赃”的罪名,本来就不成立,人家是为了破案,才采取的一种谋略,一种手段,大不了,案子破了之后退钱了事。退一万步,即使够得上骗赃的罪名,人家还是七品朝请郎的官阶呢,花点银子即可消罪,如同后世的保外就医制度。
高惠恭对高林生与陈尚哼哼哈哈了一阵,说是再问问缘由,方可定论。所谓的再问问缘由,与后世的调查调查,研究研究,如出一辙,就看听话的人会不会听了。
高林生自然是不蠢的,赶紧就来找柳絮儿商量对策。陈尚当即就孝敬了一千贯,说是意思意思。好在高刺史不嫌弃,一千贯也收下了,多少是个收入不是。
继高林生与陈尚之后,始作俑者高涧,也来为徐驰求情来了。
“高叔,要不把那小子放了算了,咱们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他一马。”高涧现在俨然是刺史大人面前的红人,对其他几个参军同僚是看不上眼的。
说实在的,高惠恭对高涧左一个高叔,右一个高叔,很是不满。虽然同是姓高,但两家实在隔得有点远,按民国时期的话来说,就是“出五服”(出五代)了。即就是说,如果不是共一个高祖,就算不得很亲了。再说,古代人重官,他是堂堂的刺史,你不称他为大人,而称他为高叔,他自然很不爽。
但不爽归不爽,自己上任以来,高家人没少孝敬,看在银子的份儿上,他高惠恭也只得认了,谁愿意和银子过不去呢?听说高涧要放了徐驰,高惠恭更加不爽,皱着眉头道:“唔,捉曹丞相的是你,放曹丞相的也是你,你以为是过家家请吃饭,能随意乱来么?”高涧想不到,捉人容易,放人倒还成棘手的事情了,嘴里嗫嚅着,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