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嘛?
这就不得不扯出身高来,他们身高差距实在太大,毫不夸张的说,他的外袍能裹下两个站直的她。所以很烦躁的她只能将袍子裹了又裹,幸亏他没有把她的长软剑和白绫给扔了,不然她根本就没法缠。
再瞪一眼他的背脊,想起这是第二次他剥她的衣裳,心头的一把火也是越少越旺!
这人,简直过分!
可是……
唇,紧紧一抿。
昨夜她虽然陷入半昏迷中,但是也知道他为她逼毒的事儿。在血煞剑被彻底克制的情况下,如果没有他及时带她走,那后果是不堪设想,她即使不愿意谢他的救命之恩,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救了她的事实。
可,救了她也不能代表他能剥她的衣裳!
眼中燃起怒火,不能杀他,那小惩也不为过!
“好了吗?”
玄渊蹲在水里半晌,小腿已经隐隐在发麻,勉强的问道。
回答他的,是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他以为她在发脾气,耐着性子问第二遍,“好了吗?你衣裳穿……”
不对!
她的衣裳在昨夜就被他扯下,除了鞋袜能穿,其余的不过一些破布而已,既然是这样,那她穿什么还穿了这么久?
意识到大事不妙的他转过头来,往自己放衣裳的地方一看,衣裳早已经消失不见,只余下一堆正迎着风吹散的白色齑粉。
他倒吸一口冷气,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被她气得。
以他对她的了解,她的确不可能哭闹要他负责,但是他却忘记了她是会报复的,眼前不就是绝佳的证据吗?
他恼怒,也是恨,怎么就上了她的当?
立即闭上眼睛,运足耳力,听林子里的动静。
在听到一方有动静后,顾不得身上的光裸,他破水而出,往那有声音的方向追去。
“哼,看你还横,有本事你给我裸奔!”
上官莺骂骂咧咧的前行,不能杀他,还不能让他出糗吗?
所以,碎了衣裳,让他裸奔去!
拿着树杈拨开眼前的几乎已经看不见路的小道,她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弄出大的动静,免得他发现了追来,不然就糟糕了。
一想到这里她就恨,要是还有一点内力的话,她就可以用轻功赶到那密道入口,这样即使他有心,却在找不到入口的前提下,是绝对不可能找到她的。可是现在……刚碎那衣裳时把内力用尽了,现在是一丁点都挤不出来,要是早知道会落到这样的情形她就抱着他的衣裳跑路,而不是用来干傻事了,想想就各种怨愤。
小心的走着,前方,却忽然传来急促的喘息声。
吐出的气息里,有掩不住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那是……
上官莺猛地一抬头,当看见眼前几乎有三四百斤的吊睛猛虎后,差点没晕过去!
要不要这么倒霉?
地道开挖时,花子惜一行人来这山头不下四五趟,遇到的最大的兽类不过几只白兔子,当然结果就是成了他们果腹的食物。而她,还是第一次来,不但没吃到什么野味,反而是被这只老虎发现,眼看着就要成为它的午餐!
果然是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除此之外,她真找不出别的解释了。
心里虽然胡思乱想着,脑子却很快的冷静下来,迅速看清楚了眼前的形势,分析了最近的逃跑方向后,她就那么直直的站着,手上尖锐的树杈对准猛虎的眼睛。
吊睛猛虎打量着眼前瘦小的人类,见她不怕,眸中也带了些审视,盯着她,试图让她退却,只要她一跑,它就扑倒她将她撕了吃了。
它不动,上官莺自不会动。
曾经在树林里潜伏过的她见过的猛兽也不止只有老虎,只是区别在于那时候她实力在巅峰,现在她的实力根本连之前的一成都不到不说,连内力都无法提起来。不过她倒是也了解些它们的习性,在发现能与之势均力敌的对手后会先试探,在确定猎物弱小易捕食后才猎获。而现在的她和它,就处于这样胶着的状态。
在等着对方露出破绽,然后给予致命一击!
猛虎不是个有耐心的,在审视一番后,肚子的饥饿终于战胜理智,嘶吼一声猛地朝上官莺扑去!
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内力尽失,但好在身体娇小灵活,她出手又快又狠,右手的树杈硬生生戳入猛虎一侧眼睛,疼得猛虎一声长啸。
在猛虎吃疼瞬间,她纵身一跃,死死抱住猛虎的脖子,身子伏在它的身上,在它发狂地要咬断她的脖子之际,左手的树杈狠狠刺进它另一只眼睛,血泪沿着猛虎毛乎乎的脸上不断下流,看不见方向的猛虎彻底发狂,怒地咆哮一声,只用灵敏的鼻子嗅上官莺的方向,张开血腥大嘴,一阵狂咬!
“畜生!”
上官莺好几次险险避过它的撕咬,气得怒骂一声,却在这时候猛虎忽然用尽力气一甩,她整个人像破包袱一样被甩了出去,身子向前滑行了好几步才停住下滑的势头。敏感的鼻尖忽而嗅到强烈的血腥味道,她猛地一抬头,正和猛虎毫无目标的眼睛对上,都来不及逃,眼睁睁的看着猛虎一口朝自己脖子咬下。
靠!
幸亏靴子里有一把短匕,千钧一发之际她用尽全力挥出,一匕刺穿猛虎的喉咙,可仍然制止不了猛虎决绝咬下的嘴,她手一转,趁猛虎微抬头之际,头狠狠撞击向它的下巴,一阵鲜血的挥洒,她的脸都被那血液染红。
然后,笼罩在她脸上的庞大阴影散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冷凝的俊脸,挟风雨欲来之势,那一双华贵的丹凤眼黑得可怕。
一瞬间的心虚……
不对,她为什么要心虚?
是他毁了她的衣裳在先,她为什么要心虚?该心虚的人,是他!
抬眸,狠狠瞪着他,刚想说话,视线往下一瞟,那男性的重点部位……
绝对的重量型武器!
双眸猛地一瞠,竟然是忘记挪开视线,看傻了眼。
看到她差点被猛虎咬的那一幕,玄渊的心都快跳停,不顾一切的出手,只为救她。直到猛虎被他长戟一分为二他才终于放下心来,看她满脸鲜血的模样,他忍不住俯下身想为她擦干净小脸,可是她的视线……
“该死的,你在看哪里?!”
一向冷静自持的他也是忍不住爆了粗口,长戟一丢,急急护住自己的重点部位,不止一张脸涨红,就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这时候才想起你没穿衣裳?”
上官莺以冷哼掩饰自己的无措,如果不是满脸都是那猛虎的血的话,相信她的脸此刻也是红成一片的。
“衣裳还给我!”玄渊怒了,真是好心没好报,他真该看她被咬死拉倒的!
被人抓包的尴尬劲儿过了后,身体没有力气的上官莺反而镇定下来,就那么大喇喇打量他的裸躯,“我就不还!”
有本事,他扒她的啊!
“你……”玄渊气恼不已,话语噎在喉咙。
反正不能动,上官莺新仇旧恨一起报,“你以为你身体有多好看?我看过的好看的多的是,你以为我稀罕看你的……唔……”
余下的话,全被一双炽热的唇堵住,坚定而富有爆发性,下一秒有什么灵活之物卷入她的口中,脖子被迫上扬起,身体一沉,空气里的温度,瞬间都变得燥热了好多。
他……亲……亲她?!
上官莺一双眸子瞪得圆圆的,竟然是忘记了唇上传来的炽热感受,脑子里一遍遍的响着这宛若晴天霹雳的话,整个人傻了!
“不许你看别的男人,上官莺,你是我的女人!”沉冷的声音,宣告主权,或许有着几分不自在的成分在,却是掷地有声。
是他的女人!
上官莺终于从巨大的惊愕中回过神来,而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地一巴掌甩到他脸上,那一双明眸也是顷刻被寒冰覆盖,“疯子,给我滚!”
“我会对你负责!”玄渊冷着一张脸,盯着她道。
“负责?”上官莺冷冷一笑,怒极的她竟然是恢复了些许力气,一掌将他推到在地上,整个人极具有威胁性地压了上去,轻蔑的道,“告诉我,你拿什么负责?是拿你那随时可能被诛杀的皇子身份还是你手底下没用的人,又或者是你和我只有七成功力时就平分秋色的武功?”
“我,玄渊!”他不为她讥讽的话语所怒,黑眸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的眸子,沉声道,“我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向你负责!”
“你知道吗?太监也曾经是男人!”上官莺凉凉一笑,捏起他的下巴,冷声道,“玄渊,我不管是谁为你我订下的婚约,我今天正式告诉你,我不会把这当回事!而你,做不到功夫超过我,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知道吗?我憎恨弱者!”
“我会向你证明,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和你比肩的男人!”两年前,他能从一个功夫浅薄的人成长到现在,就有把握在未来的时间内更强大,如果,这是她要的。
“如果是这个吻让你下了这样的决心,那么现在,我还给你!”
低头,她猛地吻上他的唇,重重一咬他的唇瓣,这才退开。
“从今以后,你我互不相欠!”
她笑,一把扯掉自己身上的的袍子,赤身前行。
决绝至斯!
那无声坠地的长袍没有一点声音,可他,却听到了自己心底有什么在破碎的声音。
不!
凭什么她说互不相欠就互不相欠?
他的心,他自己做主!
玄渊猛地站起,运起内力高喝,“上官莺,来日等我强大,我定亲率十万铁骑为你铺就十里红妆娶你过门!”
她是他的未婚妻,也是他第一个爱上的女人,无可取代!
前方只有风拂树叶的沙沙声,她,没有回头,也不曾应答。
他,却不会就此放弃!
“上官莺,我会做到,一定会比你强!”
待那一日,他十里红妆,迎她过门!
双拳于腿侧紧握,从未有过的坚定的信念在心头升起,他想要变更强,更强!
远处传来一声清啸,鹰隼急速自远方飞来。
须臾间,黑色的海东青落在他结实的臂膀,爪上,明黄色的绢布,格外醒目。
来自皇廷!
玄渊眸色一沉,解开那布条,布条上没有多余的赘言,只有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速归’!
速归!
将布条碎成齑粉,他放飞海东青,往前几步,披上被她丢弃的外袍,即使那上面血腥残留,却仍有一股独特的味道清晰可闻。那是她和他身上才有的味道,以后只要她还存在于这个世间,无论天涯海角,他都能凭着这味道找到她。
“等我!”
低低的道一声,决绝地将目光从她消失的方向收回,足尖点地,掠上那高高树梢,踏空若平地,黑影翩跹,只见朵朵金色鸢尾花在风中绽放,如此魅人,却,冰冷致命。
“恭迎少主!”
当他终于落在一方庭院时,守候在外边的银甲将士皆是弯下腰,单膝跪地,垂首行礼。
“平身。”
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漠,众银甲将士齐齐起身,他也不作停留,大步走向屋内,一旁的守卫前一步为他推开门。
“打一盆热水来,伺候本王沐浴更衣。”
对守卫命令一声,他快步行进去。
不到半刻的时间,就有守卫依言送上他所需要的东西,还有整洁的黑色绣着金色鸢尾花的黑色长袍,以及一套衣裳。
解衣入浴桶,胰子的味道将血腥的味道淡去,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眸子,脑海里却浮现她的面孔。
她道,看过的男子多了去了,那时候,他心中一瞬间的失控。那样的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心爱之物被别人触碰、把玩一样,心头疯涨的情绪,冲昏了他一向以冷静著称的头脑,让他第一次那么冲动的去吻一个人。
那个吻……
有些眷恋地以指腹轻摩挲薄唇,凭着想象去描绘她的唇形,回味那青涩的一吻。说实话,那个吻是带着血腥的味道,鼻尖敏锐的嗅到的,可那唇齿却意外香甜,就像品尝桂花糕一般,有着难以言语的软糯和难以描述的美好。
唇角,微扬起一丝可称为笑的弧度……
原来,她也不过是嘴皮子逞强而已,那么不知所措的反应,哪里像是与人亲密过的女子?
她的初吻,是给了他的,而他的,也给了她。
“上官莺……”
眷恋地念着她的名字,和她相识的一幕幕闪过眼前,她的狡诈、隐忍、倔强、机智、骄傲,他以为不曾可以去记的一切,如今想来却是如此清晰,那样的感觉就好像刚发生在昨日一般。
她的话,也响在耳边——我憎恨弱者!
弱者吗?
他猛地睁开眸子,破水而出,结实矫健的身躯充满张力宛如蓄力欲捕猎的黑豹,黑眸平视前方——那是玄天皇朝皇廷所在的方向。
“我会告诉你,任何人都可能是,但我玄渊——绝对不是!”
穿衣系带套靴,一套动作须臾间完成,出门召集院内所有银甲将士,将事情一一交代后,就要启程。
“少主,可否听老奴一言?”白二拦在高头大马前,手抓住缰绳,摆明要拦人。
“说。”对于白二,他心中始终存了一分尊重。一年前的那一场宫变里他被废黜放逐到这里做质子,府邸侍卫婢女血流标杵,背叛者也不在少数,唯有他,一直追随。而他,也是唯一看着他长大的老人,唯一的,再不会有了!
他呼吸一沉,深黑的眸子望着白二,等着他说话。
昔日张扬跋扈的少年已经彻底隐没在动荡的朝局,那一个惊采绝艳,放纵自由的玄天太子再也不会存在了。
白二眸中闪过一抹隐忍的嗜杀之意,垂眸的瞬间恭声道,“少主就带少许人还朝,这事来得太快,恐有诈,少主还是多带些人好。这里,不需要那么多的人手。”
“本王自有盘算!”玄渊冷冷一笑,那些人还以为在经历过那样一场厮杀后,他还会是那个仁厚的不懂事世事的贵族子弟吗?玩弄这些老掉牙的权术还妄想他会中计,简直太蠢!
“少主!”白二耿直谏言,“多带些人手,总是不错的。”
毕竟,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一个失势被无故暗地里召回的前太子,会遭受到什么样的待遇,可想而知。而朝里那些一心想要他死的老家伙,他们权势滔天不说,背后的势力更是盘根错节,他此刻回只带了这些人回去,想要东山再起,何其难!
“白二!”
玄渊手指向上官莺所在的皇城的方向,眸中闪烁着惊人的灼热光芒,字字铿锵,“我将于崛起之日,十里红妆迎娶最心爱的女子,让她,亲口承认我是这世间唯一能与她比肩的男人!要她,为我的相伴而骄傲!”
白二自然是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自从下山后他便一直致力于搜集关于她的一切消息,甚至为她排了命理,普天之下再没有女子比她更适合与少主在一起了,他相信!
“少主,老奴等你的归来!”
他不再劝,完全顺从。
“驾!”
玄渊再不停留,一勒缰绳,马鞭用力往下一抽,骏马长长一声嘶鸣,扬蹄,灰尘扬起,以风驰电掣之速往前狂奔。
“走!”
被选中的银甲将士见状,也是一抽胯下骏马,追着他的方向而去。
一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遥远的天边,被滚滚黄沙掩盖,白二依旧没有收回远眺的视线。
舍不得收回,心头,既是期待也是高兴。
为心爱之人而选择强大,这个理由若是因为一般的女子,他即使冒着被少主恨的危险也要杀掉让他惦念之人,但,那女子若是上官莺,那就不必了。无论是武功还是聪明,她都已经超过了他为她做的预期设想,还有她是‘那个人’的女儿,唯一的……
垂眸,将眸底的神色掩盖去,再抬起眸时已是一片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