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开口,却开不了口。
有凉风渐起,林中不知何处有人生火,烟味甚是浓郁。
烟味!
她眸子一瞠,想起在明令堂柴房,以他的武功大可破那屋顶而出,不留在那是非之地。可他却留下来抱住她,掏出自己防身的利器,将明令堂再次重创,还让明堂失了一只手臂;在密道里他明明可以第一时刻带着她下去,却为避免他人怀疑而故意演那一场戏,熊熊烈火里差点被塌下的砖瓦砸到;走那密道的时候他完全是按照她的说法去做,没有丝毫的怀疑,坦然的将性命交到了她手里;在那扇门里完全听她的指挥,让他装牌位他愣是一颗珠子都没多装进去。
于是以狡诈阴险著称的上官姑娘小心肝里也多出‘愧疚’的一块儿,把珠宝往地上一搁,足尖一点已经是百米之外,直奔那人‘孤寂、落寞’的背影而去。
她一心想去补救自己的无心之失,却未想到有人在转身之际就开始数步子,一听到身后的风声,那本就比乌龟快不了多少的速度瞬间变为蜗牛速度,算准了时间道一声,“好累。”
手往上一伸,了,脸上一派平静,心里却是乐滋滋的欢迎‘天降美人’。
上官莺是想落地的,却没想过落在他的怀里,绯红刚退的脸上顿时染上一层胭脂红,挣开他的怀抱,将他扣住她腰的手握住,轻道,“跟我走!”
拓跋玄渊十分乐意,却装模作样踌躇一阵,“这样,可以吗?”
是问,带他进密道,她做好准备了吗?
上官莺头一低,看到交握的两只手,触电般的甩开,“快走,别啰嗦!”
原谅害羞的上官姑娘吧,谁让人家是下惯命令的。
拓跋玄渊心里好生郁闷,好不容易抓上的小手儿,一下就没了,真是可惜呀可惜,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起。”
他快步追上她,一路比肩而行。
一人背上一个大包袱,衣衫褴褛,从背后看,特像鸳鸯大盗,也特别匹配。
……
在密道里上官莺带路前行,一边走也一边告诉他要小心跟着,“即使是你现在记住了密道的地方也不要一个人进,这密道里的机关每隔一个时辰就会转换一次,上一个时辰的生门就是下一个时辰的死门。”
拓跋玄渊跟在她身后走,闻言顿住脚步皱眉道,“你进来这里,若是一个不当心,不就危险了吗?你迟些得找到这设计机关的人为你特别留下一道生门,这样也省得你日后有性命之虞。”
上官莺一怔,转过身惊讶的看着他。
“怎么了?”拓跋玄渊疑惑的摸摸脸,还以为是脸上有赃物。
“我以为你会问我这设计者是谁。”上官莺苦笑一声,看他微怔的神色,摇摇头,“倒是我自己多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是说服自己要给他也给自己一次机会,却是内心始终有防备。
他的赤诚让她歉疚,也让她更清楚自己的多疑和对他的不信任。
有些沮丧的,她低下头去,“对不起。”
“不用。”拓跋玄渊莞尔一笑,轻柔将她拥入怀里,“丫头,你自下山来步步危机,运筹帷幄将那些妄想暗害你的人全部解决。这一份防备的心思,你若没有,那也活不到现在。你肯将我带到这里,已经说明你足够信任我、已经从心里在接纳我,所以不需要道歉,我很高兴你将我带进你的世界里。”
在被拥入怀里的那一刻,上官莺身体一僵,本能的想要挣开他的怀抱。可是他温柔的话语却是像一张密密的网将她捕获,让她不愿意,也不舍得去挣开。
“玄渊。”
她忽地抬起头,有些急切的唤他的名字,“哪怕知道我个性奇差,阴险狡诈又草菅人命,你……你会不会背叛我?”
那一双清澈得几可见底的眸子,藏着的是深深的惶恐,就连脸色也是微微的泛着白。
拓跋玄渊这一刻终于明白,为什么她思索的时候总是要眯起眼眸,原来是因为那过长的睫毛将她眸中神色掩盖,外人就瞧不出她真正的情绪和心理波动了。
一瞬间,有些心疼,这小小的女孩儿到底受过怎样的苦,才变得这样的敏感?
“我不会。”
他斩钉截铁般回答,更拥紧了她,知道这一刻她最需要的不是那不切实际的承诺,而是真正的肯定。
“真的吗?”欣喜又回到她脸上。
“我从不骗你。”从开始到如今,都不曾。
“那你就慢慢证明给我看吧!”上官莺笑,眸如弯月,拉开他的手紧紧握住,转身坚定前行。
十指连心,紧扣住,那就是心在一起。
誓言铮铮如铁又如何,只要他是真心待她,那即便永不超生又何妨?
只是……
“拓跋玄渊,永远不要背叛我!”
心底有一个声音轻轻响起,似叹息,又似示警。
机会,她永远只给一次,若再被伤,她心必将如铁,从此冷眼看世间。
拓跋玄渊感受着她掌心忽热忽冷的温度,也似感受着她此刻剧烈的心理波动,却没有出声,紧紧握住她的手,无声的告诉她,他会永远在她身边,永远永远。
密道终有尽头,当上官莺拉着拓跋玄渊拾阶而上,按下机关打开合上的门板,走出来时已经是一个破败的庙宇。先前因为在密道里放下包袱的关系,他们除了身上有些脏,还真没什么异样。
“我有事先回角斗场,你去哪里?”
走出来了,两只相握的手却没有松开,上官莺侧身,仰起脸问道。
“我回一趟质子府,有事安排。”为了迎合她的高度,拓跋玄渊低下头,温声道。
“那就此告别。”上官莺到底不是那些一般的女儿家,说走就松手,拱手当作别。
“我迟点过去找你。”角斗场最近他摸得比自己的质子府还要清楚,那里除了她可都是男人,把她丢在那里他不放心。
上官莺点头,“行。”
没有说的是,他身上的异香于她来说是最好的催眠香,这几天一直忙,身边又没有侍女,担心那些莽汉随时闯,她都没有好好睡过。晚上要是有他的话,万事都好。
“嗯。”拓跋玄渊敏锐的从她眸中觅得一抹依恋,会心一笑,“你先走吧!”
能多看看她,也是好的。
“好,晚上见。”上官莺笑笑,足尖一点,身形快如鹰隼,不过片刻的功夫便是消失在了深林里。
“真快。”留下的拓跋玄渊,低低叹息。
“少主,上官小姐功力与日俱增,不是老奴看不起您,您若是再不破掉天玄第二阵,到时候上官小姐跑了你连衣角都追不到,更别提人了。”神出鬼没的白二冒头,望着上官莺离开的方向,幽幽叹息。
“你可以别在我高兴的时候泼我冷水吗?”被浇得透心凉的拓跋玄渊一转身,怒瞪自家老奴才。
“老奴这是实话,少主不爱听吗?”白二睁大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看,有些委屈道,“忠言逆耳,少主,您原来可不是这样儿啊!”
拓跋玄渊挫败的低下头,对白二这种大事精明,小事一塌糊涂的人说任何话,都等于是自掘坟墓。
板着张脸,他冷冷道,“我今晚就破第二阵!”
想起那离开前跟他说‘晚上见’的人儿,他偃旗息鼓的心立马就活了,无论如何今晚非破这第二阵不可。
再不耽搁,快步向质子府方向行去。
白二追在他后边,见他衣衫褴褛忍不住问道,“少主,您衣裳这么破破烂烂的,莫非是您刚才支开老奴后去做贼了?”
“是。”冷冷的回答声出自一脸臭臭的拓跋玄渊。
“然后呢?”好奇发问是白二。
“再问,缝了你的嘴!”爱面子如拓跋玄渊是绝对不会说自己偷的是人家祖宗牌位,绝对。
“哦。”白二顿时老实了,加速跟上去。
主仆二人,往质子府的方向走去。
这厢,上官莺前脚才踏进角斗场的门,换下一身脏衣,后脚就有角斗场的弟子跌跌撞撞闯进来说是宫中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