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是不想说，她对太后的最清晰的记忆还停留在第一次和她见面之时太后的怒声大骂，此时听到如此夸奖，心中不免有些怪怪的感觉，不过见太后却是没有任何不喜的情绪，这倒是一点也做不了假，想来是她之前想得太多了，太后并没有要责怪于她。

“有什么不敢当的，倒是说来，这宫中向来都是美人齐聚之地，本宫活了这么些年，倒是也没见过凝儿这般相貌的，杜将军真是好福气，有你这样一个出色的女儿，杜夫人肯定也是美貌才会生出凝儿这般的女儿。”

太后笑夸道，她看着杜涵凝是越看越喜欢。

杜涵凝听了太后提到她娘，澄亮的杏眸深处染上了淡淡的悲伤，说道：“皇祖母，娘亲在孙儿媳出生的时候就已然逝去，孙儿媳并未见过娘亲，家中也是没有画像，不过父亲倒是说过孙儿媳和娘亲长得相像。”

她小的时候就曾追问父亲为什么其余的小孩子都有娘亲，而她却是没有。

当时的她应该也就只有三四岁吧，什么都是新奇，什么都是懵懂，那日在一起玩耍的孩子纷纷说他的娘亲给他做了什么好吃的，她的娘亲给她做来件新衣服，她的娘亲给她梳了漂亮的发髻……

娘亲是什么？小小年纪的她因为生命中并未出现所以并不是清楚娘亲一词的指代，但是她有清姨，清姨会给她做好吃的，做新衣服，给她梳漂亮的发髻，但是为什么清姨是清姨不是娘亲？

思考未果，她就去问哥哥，缠着练武的哥哥询问，哥哥只让她不要多问，拿着一叠糕点给她让她在一旁好好的休息。

见哥哥不告诉她答案，她就去找父亲询问，父亲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书房里的，她就迈着小短腿腾腾的跑了过去。

当时的父亲正在书房里和其他的军官在谈话，而她不懂，父亲的侍卫拦着她，因为他们怕弄伤她所以最终被她给甩开，她成功的跑进了书房中，一跑进去就直冲父亲的位置，缠上了父亲，大声嚷嚷的问道为什么她没有娘亲？

此时想来当时孩子的她是多么的顽劣。

父亲也是没有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微愣之后，挥退了书房中其他的军官，将她抱上了膝头，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具体是说了什么，她已然记不清楚。

只说她的娘亲去了很远的地方，慢慢之后就明白了那个所谓的很远的地方正是黄泉之地。

她问娘亲是怎样的一个人？长得怎么样？父亲只说娘亲是个很好的人，将她抱到铜镜之前，让她看铜镜。

她看着铜镜里却只是看见她自己的小模样，怎么看都只有她。

父亲说她若是想知道娘亲长得怎么样，就照照镜子就知道了，她和娘亲长得很像，她盯着镜子眨巴着眼睛看了很久，之后倒是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养成了她照镜子的习惯，随身携带着一面精致磨面的银镜，那是哥哥特意寻来给她的。

只是后来觉得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傻，就再也不干这种事情了。

现在回想起来，父亲有时看着她的脸会有一瞬间的恍惚，那一身和父亲骁勇很是不符的落寞，那是他想到了娘亲吧。

听到杜涵凝的话，太后一顿，安慰道：“凝儿，不要伤心，不要难过，是哀家不好，提起了你的伤心事，你娘亲在天有灵，今天见你这么出色也会欣慰的。”

“无事，皇祖母，这事情早就过去了。”

她当初怎么忍心责骂她的啊？纵然是体弱多病那也不是她愿意的，在安国寺中潜心修佛了这么久的她居然还会如此心浮气躁，还厉声责骂，这么多年的安国寺像是白呆了。

“凝儿，皇祖母之前那么对你，是皇祖母的错，皇祖母不该责骂于你，凝儿，对不起。”太后诚恳的道歉说道。

太后这是在向她道歉？杜涵凝微怔，她一开始也只是期盼着太后能够不要责怪于她，可是却是没想到太后居然会向她道歉，身份如此尊贵的太后道歉，颇有点匪夷所思，毕竟皇家中人的骄傲是平常人无法想象的。

不只是杜涵凝怔愣，太后身后的苏容月也是不自觉一愣，手中的罗帕差一点就掉到了地上，连站在下面抱着银子的轩辕墨宸也是一愣，皇祖母居然会向阿凝道歉，这可是他从来没见过的皇祖母。

“皇祖母，您言重了，孙儿媳没有在意，皇祖母莫要将此事自责。那只是因为阿凝不够好，所以才惹得皇祖母不快的，生孙儿媳的气。”杜涵凝柔声回道。

太后眼眶一热，感动的说道：“凝儿真是个好孩子，好孩子……”声音中有着止不住的颤音，她当时到底是怎么就听信了那些谣言，居然如此贬低这么好的凝儿。

对于这样感伤的皇祖母，杜涵凝倒是有些无措起来，求救般的眼神投向了轩辕墨宸。

轩辕墨宸略一沉眼，伸手抚了两下怀中扭捏的银子，软声道：“皇祖母，阿凝的好可是有目共睹的。”

说道这里接受到了杜涵凝的轻瞥，这是让他劝说太后，不是让他来夸赞她的。

“可是皇祖母，阿凝累了一上午，又被父皇召进宫来谈话……”

轩辕墨宸的话还没有说完，太后忙对着一旁的德安唤道：“德安，你快去催催御膳房，怎么这么久还没有送膳过来。”

宸果然有办法让太后收起了感伤，杜涵凝却是按住了太后，柔声说道：“皇祖母，您等着我们前来用膳，晚食对您的身体不好，以后莫要这般做了。”

德安刚跨到宫门口的时候就见小宫女端着膳食到了宫门口，忙唱喏道：“上膳。”

“凝儿有心，走，过去吃饭吧，这会子确实是有些饿了，走吧，过去用膳吧，凝儿呆会儿可要多吃些。”太后和蔼的说道，起身拉着杜涵凝的手没有松开，向着另一边走去。

杜涵凝连连点头，道：“是，皇祖母。”

轩辕墨宸看着被太后带在身边的杜涵凝，眼眸微黯，这可是他的皇祖母，他总不能上前去抢吧。

侧眸正是看到一旁走过的苏容月，轩辕墨宸眸中神色立变。

苏容月见轩辕墨宸对她的深邃眼神，却是对着轩辕墨宸淡淡一笑，跟在太后和杜涵凝两人身后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