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子,看着原本已经快要平息的江水,随着堤坝的坍塌,而不住的涌向人群。
裹带着江中的枯枝和岸边堆积如山的尸体,疯狂的袭击着幸存下来的人群。
一时间惨呼连连,人们放下手中怀抱着的亲人尸体,仓皇的奔跑着,却不知究竟能跑到哪里。
天大地大,却没有一处是属于他们的乐土。
他们互相推挤着,践踏着,不顾一切的向前奔去。
正在这时,有人在人群中高呼了一声:“去平江,到了平江,咱们就有救了。”
跑,不停的奔跑,后面的人被卷进了江水中,前面的人甚至来不及看上一眼。
涌动的人群中,有人倒下了,其余的人便踩着他们的身体奋勇向前,毫不停留。
什么同类?什么道德?在死亡面前,都是虚无。
李寒奋力的奔跑着,他的身边不断有人倒下,他脚下的积水越来越深,从脚踝渐渐漫上来,他不敢回头去看,生怕一回头,就再也坚持不住。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真正的显示出了“阶级”平等,官民一心,不分贵贱。
所有的人,都不顾一切的奔跑着,李寒的脑海中,空荡荡的,他不住的责备着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异常,为什么没有将堤坝建的更加坚固。”
他的眼前浮现出安大人坚毅的笑容:“我信!”
他的眼泪顺着眼角滴落,模糊一片,“他终究还是辜负了她的信任。”
滚滚而来的浪头拍打着人群,跌倒的人们赶紧站起来,慌张的奔跑。
浪越来越高,越来越急,如同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不断的吞噬着人类的生命。
无论是富甲一方的高门望族,还是一贫如洗的普通农民。
无论是权倾一方的封疆大吏,还是懦弱无能的市井中人。
在狂妄嚣张的洪水面前,都是弱小如蜉蝣,低贱如蝼蚁。一视同仁,不偏不倚。
在大自然的面前,人的力量是何其有限。不过片刻,江水就淹没了李寒的头顶,冰冷的江水疯狂的冲刷着这个昔日里整个大魏最为繁华的城镇,或许也是中原大陆上最繁华的。
大魏百年来,最富庶的地区,积累下来的数之不尽的财富,在一瞬间化为泡影。
李寒看着眼前漂浮着的尸体,竟觉察不出半点的恶心,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手脚并用的划着,在耗尽全身力气的那一刹那,钻出了水面。
他放眼望去,人们在抢夺着水面上漂浮着的木板和断了的梁柱,一切能够让他们活下去的东西。
水中的人们不停的拉拽着木板上的人,拼命的爬上去,木板上的人稍有不忍,便会被拖进水中,再也没有浮出水面。
只不过是一瞬的功夫,戾气陡生,用力的踢踹着水里的人。
落水的人“砰”的溅起一朵水花,却惊不起半分涟漪,他的位置很快就有人补上,周而复始,挣扎求生。
他眯起眼睛,怔怔的望着互相厮打,毫无人性,宛如野兽的人们,心下一沉:“这些人要是全都涌入平江,安大人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