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浪漫的形象,同亲人的身份结合在一块,给她们的感觉,贾玮又像是温暖的父兄,可以依赖,又像是高大的英难,可以仰慕。
话题热烈,叽叽喳喳,成熟如宝钗,大气如探春,此时也都成了单纯的小女子,各种各样的问题不断在他面前抛出,有些在贾玮看来,简直幼稚得很,但各人热情如此,不好扫了她们兴致,他也不得不一一作答。
其实他自是清楚,只需过几日,这种英雄的光环就会消失,毕竟大家天天在一处,并没有什么神秘感,最初的冲击过去,一切将回到自然的状态,只是有些东西还是会沉淀下来,比如他这种值得依赖的感觉,将来当姐妹们真遇到了难事,头一个想到求助的对象,或许便是他了。
这也是他所乐见的,重生过来,能成为园中这些姐姐妹妹的保护神,本来就是一大幸事。
热闹一阵,大家散去。
贾玮送出院外,返身回来,在廊上站了一阵,就提着灯笼,往紫菱洲而去。
对于迎春为何要将此事吐露出来,他实在猜不透,也实在好奇。
估计迎春料到他要来,上楼后,只是听到他的脚步声,不等丫鬟通传,便从内室飞快迎了出来。
贾玮留意了一下,她尚未漱洗,衣裳也未换,不由得一笑。
俩人进入内室,迎春亲手斟了茶水,放在他面前。
室内安静,迎春没有开口寒暄,只是微笑地坐在一边陪他,贾玮拿起茶盏,抿了两口,重新放下,视线投过去,稍稍斟酌了一下,便用略带责备的语气说道,“……二姐姐,我不是说过么,此事哪个也别告诉,如今你倒好,弄得全府人人皆知了……老太太,太太还因此说了我两句呢……恩,二姐姐,你说说,为何要将此事吐露出去……”
如此说着,他目光严肃,盯在迎春脸上。
但事实上,他并未将此事当一回事。
老太太、太太的提醒,自是有理,但具体到孙绍祖这件事上,谨慎与否,其实在两可之间。
孙家不值一提,何况孙绍祖人品又是如此不堪,此事既然被迎春透露,他也并无太多的顾虑。
这时在迎春面前摆出责备的架势,自是做个姿态,毕竟在不在乎,他自己心中有数就行,可不能给迎春这个错觉,否则将来同她之间再有何秘密,担心她一样会吐露出去。
迎春让他盯着,仍像之前在贾母屋内似的,神情坦然。
随后她低下头,弄了弄衣带,再次抬起头来时,目光清澈,注视贾玮,“……宝兄弟,这件事儿我是一定要说出去的……我也问过你了,你说不会对你不利……我是这样想的,宝兄弟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虽说亲人之间,似是理所当然,但其实论起来,便是恩同再造……我若嫁了那孙绍祖,这辈子定然不堪……”
“……此事我无以报答,想到平日里看的那些书中,受人之恩,为之传颂,也是一种报答……宝兄弟,你费了偌大气力,为我摆脱这门不堪亲事,府中却无人得知,无论如何,都是一件憾事……我知道你自己是不会说出的,那我这个做姐姐的,受你恩情的,就替你传扬出来……古人说,富贵不归乡,如衣锦夜行,这样仗义助人的举动,不为人知,也是一样的罢……因此……因此,我觉得这件事儿,我是必定要说的,哪怕你不高兴,我也一样要说,昨夜,我想了一整夜,今日终究跟人说了……”
低低的话语声,贾玮沉静地看着她,温暖的灯光下,她的神情认真而动人。
这个二姐姐,此刻一点也不像她往日的样子,谁说她不会说话,这番话直白感人,胜过许许多多的矫饰之言,他觉得自己完全被打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