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越陵十分无奈,本来按照他的部署,冲击府衙之后便要他们全部散去,不要出现在官府的视线之内。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都表示愿意留在风华社观望后续事态。
对此他心中充满感动,却又有些担忧。今日的事情闹的这么大,官府不可能善罢甘休的,按照大明官府对待此类事情的手段来看,极有可能是抓捕闹事为首者以儆效尤,此时他孙越陵自身犹自难保,又怎有能耐护得他们的周全?
尽管如此,孙越陵还是下定了决心,官府若要拿人的话,那便祸止他一人;如果官府要将他们全部捉拿,那么他决定拼死一搏,暴动到底,彻底发动全城十数万百姓将督抚衙门夷为平地。
孙越陵冷冷看着王启泰,道:“王大人这么快就从衙门里出来了,真不愧为一方巡察使。”
王启泰脸色一变,他岂会听不出孙越陵在嘲讽他,之前在衙门里低声下气那是形势所迫,如今形势逆转,他心中一直憋着的那股火终于爆发出来,大声叱道:“孙越陵,你煽动苏州百姓作乱,冲击官府重地,杀死朝廷钦差,已经犯下了诛九族的大罪……”
说到这里,却听得一旁的寇慎连声咳嗽,脑中不由一震,猛地想起临走时毛一鹭所叮嘱的话来,连忙岔开道,“此次百姓暴乱,分明就是受了某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撺掇。官府明察秋毫,对此已经做出决论。此次受人鼓动参与暴乱的百姓可以一概不究,但是煽动百姓的首恶必须严惩。”
说到这里,转头看了一眼杨御番,又胆气十足地说道:“孙越陵,本官知道你在民间威望素来甚高,只要你能协助官府交出此番带头作乱的十人,此事便可作罢,否则的话,官府一定会追究到底!”
这话已经说的很明显了,不啻于是在与其进行谈判,只要孙越陵一方能够交出官府指定的十名作乱首脑,便可化解掉此次的风波。
孙越陵淡淡道:“此事全是我一人所为,不关其他人的事,我就是此次煽动民变的首脑,你们要拿人的话,就把我拿了罢!”
寇慎走了上来,对着他说道:“孙会主,你要知道,此番官府能够对你等网开一面,只拿煽动作乱的十名首脑,已经是宽宏大量,做出让步了,你是个聪明人,自然懂得应该怎么做,不要让我们太为难。”
钱谦益走到孙越陵身侧,问道:“你们究竟想要拿哪十个人?”
杨御番踏前一步,拿出一份名单叫道:“颜佩韦、杨念如、沈杨、马杰、东方胜平、张溥、杨廷枢、王节、刘羽仪……”说到这里,又道,“还有最后一名就是杀死刘公公的元凶周……。”一路所来,他们早就商量好了要抓捕的十人名单,大部分都是孙越陵所倚重的人,虽然不能抓了他这个真正元凶,但起码能斩其臂膀,让他实力大为受损。
孙越陵听到这里已经无法忍受,这份逮捕名单内的十人,不是联社商社的负责人就是风华社的中坚,其他的都是士林中年青一代的翘楚,甚至连金陵会的马杰都囊括在内,不待杨御番把话说完便打断他道:“刘德喜是我杀的,不关他人之事,要抓就抓我一人!”
这话一落,王启泰等人面面相觑。他们本以为官府此番做出让步,让孙越陵只交出区区十人,他必定不会违抗,岂料他竟如此说话,分明就是将此事主动揽了过去,倒让他们措手不及。
寇慎叹了口气,再次对着孙越陵道:“孙会主切莫意气用事,此番官府能够做出如此决论已是非常不易,难道你真想一条道走道黑么?如此的话,对你,对你们风华社,甚至对你苦心经营的联合商社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孙越陵直视寇慎道:“寇府台,刘德喜本就是我所杀,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我孙越陵一人做事一人当,只要你们肯撤兵,不再牵连其他人的话,我可以跟你们走。”
“不可以,会主你不可跟他们走!”有人急忙叫道。
“谁敢动我们孙会主!”有人高声叫喝。
“朝廷无道,我们与他们拼了!”还有人愤怒至极,恨不得冲上前去将这一干官吏全部干掉。
“朝廷无道,我们与他们拼了!”人群开始沸腾起来,无数人纷纷往前挤,将这一众官兵围在了中央。
“呛啷!”杨御番雁翎刀出鞘,高声叫道:“谁敢造反,都活的不耐烦了?”
“呛啷啷”之声不绝于耳,一千精兵纷纷拔出了腰间长刀,对准了四面八方的人群。
形势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孙兄,还请谨慎而为!”孙越陵回过头来,见到说话的是钱谦益,后者正以满脸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孙越陵心中喟叹,钱谦益此时居然称呼他为兄,这句话不啻在暗示他宁可丢车保帅也不要乱来,转向王启泰,狠狠盯着他道:“王大人,方才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只要你们拿我一人的话,我绝不抵抗。倘若你等非要牵连他人,那么休要怪我不遵王法。”
王启泰被他眼神所慑,不禁后退了两步,颤声道:“你……你敢怎样?”
孙越陵正待说话,却见周文元从后面奔了出来,对着官兵大声叫道:“刘狗阉是我杀的,我周文元愿意跟你们走!”
话语一落,颜佩韦、杨念如、沈杨三人也冲了出来,叫道:“我等也愿意跟你们走!”
他们起了带头示范作用,立时便刺激到了其他人。马杰见状,居然也不甘于人后,冲上前来叫道:“要杀便杀,要剐便剐,我等岂会惧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