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虽极度不乐意,见王对总管太监的话没有异议,也就只要愤愤然撤下了。总管太监领着屋内其他人紧跟着小宫女一起出了门,就留下李显和陆立萱两人在屋内。
刚打开门,扑面而来的寒风就把总管太监吹得个趔趄,全仗着身旁的小太监扶着。见着前方走廊里那个刚刚风头出尽的小宫女正缓缓走着,看了眼身旁的小太监。
“陆总管,今儿个王对这宫女可是多看了两眼,这王的意思是?”
“什么意思?王的意思是咱们这些奴才能猜的吗?没听过枪打出头鸟?这小蹄子不知道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重,就敢在王和萱妃娘娘眼皮子底下造次,可不是欠收拾么!这几年你可曾见过王除了无双王后还给过别人青眼?笨!等会儿让人悄悄的把那小宫女给办了吧。回头另派人来萱妃娘娘的朝露苑伺候吧。要是人问起,就说先前那个小宫女伺候不周到,派去做别的差事了。”
“还是陆总管您聪慧!”小太监恍然大悟,对总管太监佩服的五体投地。
屋里已经没有旁人了,李显瞧着陆立萱慢慢睁开了眼,看着他的目光有些缥缈。
“你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来,不就是为了把我招来。如今我来了,你还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就说吧,夜里风大,双儿在等我,我回去迟了怕她受寒。”
听到这话,陆立萱的眼神才恢复了清明,较之之前的缥缈,如今这样灼灼的直视,又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让李显浑身不自在,他侧过身去看着靠近床的炭盆,朱红的火星在雕花的铜盆里像是流淌着的溶溶岩浆。再往偏处看,就看到放在窗前案上的一个已经破旧了的祈愿灯,依稀还能看到那上面娟秀的字迹,只是隔的有些远了,看不太清写了什么。正在晃神间,陆立萱已经支撑着身子起来了,走的急,加上又只穿了件单衣,从他身边掠过,像阵风似的。
陆立萱几步走到了案前,将那纸糊的祈愿灯上残破的灯面给撕了下来,两手撕成了一些碎片,轻轻推开窗子。忽然窜进来的大风将她的眼给吹得闭气,那些碎纸片就随着那风被卷到了窗外,零星的几点碎纸片残留在了屋内的地上。她站在窗前风口处,穿着白色单衣,骨瘦轻奇,像是下一秒也要被风吹散似的。李显一阵心慌,忙走上前去将窗户扣拉上,把横拴落下时像是泄愤,故意弄出很大声响,惊得在屋外守候的几人纷纷朝他们这边望过来。
“你——呵,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愿望,不敢让人瞧见。”李显冷冷瞧着她。
“没什么,天不遂人愿,既然实现不了,就该由我亲手毁了它。”
她仔细看着眼前这张脸,嘴上虽然还在逞强,可心里却已经溃不成军。她可以忍住不流泪,却控制不了心里不流血。刚刚还挣扎在半梦半醒间的时候,在现实与幻象之间流连,李显的一句话却生生将她拉回这残酷的现实中,告诉她那个未完的梦。
本该是她和他的青梅竹马,却因为那次遇匪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直以来是她在相国府的支撑的皇太子一夕之间变成了陆无双的如意郎君。中山城盛传的皇太子显与陆相国府长女陆立萱的曲折爱情故事也变成了别人的故事。太子显上相国府提亲,要娶的却不是之前一直跟他相近的陆立萱而是那个小心翼翼守护在他身边的次女陆无双。朝廷和民间对于这个结局相对都比较能够接受一些,比起太子妃是一个出自乡野的丫头,他们还是更喜欢身为名门千金,大家闺秀的陆无双做太子妃。而她呢,她什么都不知道,在床上躺着养伤三月,出来一切就变了。
人心究竟是怎样的?怎么能够说变就变?她曾当着陆无双和李显的面质问李显,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当时李显是如何回答她的?哦,对了,李显说:“弃我而去者,我必弃之!”他是在生气她在山中选择了陆无双而抛下了他还是在气她也说不出为什么她面对山匪却能安然无恙的回来?这一切简直就像是上天安排好的一场天衣无缝的谋害,偏偏,她还开不了口为自己辩护。她能说什么,她以诚相告,对李显说自己可能有守护神。这样的说法,她自己都不相信,又怎么让别人相信?
李显最终决定立陆无双为太子妃,这也就罢了。她以为最坏的结局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她不能亲眼见着李显和陆无双长长久久,幸福美满,所以她打算在李显将陆无双迎娶回宫之后就离开相国府,去云中找任意门的师父和师兄弟们,从此专心修行。可远远想不到,最坏的总是比想象的还要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