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索着,推门人已经走了进来,沿着青石板小路,向萧子玄所住的房间走去。
只见此人一席柴衣、赤着脚露着膊,满脸花白的胡须在风中肆意飘扬,遒劲的肌肉快块迭起。虽然相貌老迈,可精气神却着实旺盛,如同江湖上快意恩仇的豪杰。
萧子玄不禁暗自赞叹,此人虽然须发皆白,可气势如龙似虎,身姿矫健轻——
不对啊!
他娘的,这哥们不会是俊生吧?!
萧子玄赶快爬回了自己的被窝,内心一万头穿山甲奔腾而过,难道俊生不应该是一个青衣黑帽的俊俏娈童?怎么成了满脸胡须的糟老汉?
萧子玄不清楚情况,只好装睡,耳朵时刻聆听着屋内的一举一动。
只听一声轻响,房门被推开,但却感觉不到人体的呼吸。
萧子玄浑身的寒毛不由自主地根根直立,好像替他意识到了危险人物的前来,他只觉得自己冷汗扑簌簌地流,可耳畔却听不到任何异响。
压迫的感觉大概持续了四五个呼吸,萧子玄竭力控制自己的生命节奏,尽可能保持在正常的休憩状态,直到令人揪心的窒息感逐渐消退。
他离开自己的身边了……
萧子玄低沉地用力呼吸几次,身体依然不敢动弹。
他听到自己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是翻阅纸张的动静!
萧子玄皱紧眉头,想要仔细分辨老人的举动。
他把一本书放到了一边……他翻过了一册竹简……他撕扯开一封信件……
他打开了自己昨夜看到的“血书”!
萧子玄紧紧攥住双拳,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他始终听不到老人的呼吸声,但这才是叫人害怕的地方。
片刻后,或许也是一个时辰。萧子玄感觉自己的屋内恢复了彻底的宁静,试探地翻了翻身。
没有回应。
他猛地从床上跳下去,冲到自己的花梨木桌案前。
“南陵萧子玄亲启”的血书果然不见了!
萧子玄双眼陡然闭紧,他在回忆,他在回忆这封信的全部内容。
“南陵萧子玄公子,敬启者。
接读手书,知君抱恙欠安……
暮春三月,恰逢清明……值此佳节,欲与尊下相会于南陵,共赏满城天鹅,……
托和风直上曜日,乘天鹅同登青云,此乃吾与子之所共适。
……”
该死的!
萧子玄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他昨晚居然没有将血书的全部内容誊抄下来,如今已然忘记了不少信息。
“恰逢清明”后面是什么?“共赏天鹅”后面又是什么?“托和风直上曜日,乘天鹅同登青云”这句他倒是记得,因为这句最中二。
萧子玄深吸一口气,把自己残留的记忆赶快写在另一张宣纸上,藏到了自己的胸前。
自己的房间安全度太低了,他必须随身携带。萧子玄现在根本不敢放松任何警惕,曾经的他得罪的人太多了,指不定有多少人想要把他这个恶少杀之而后快,他不能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
正在此时,房门又传来一声轻响,萧子玄的血液骤然停止,心都快要挤到嗓子眼里。
只见一只小巧的绣花鞋迈了进来,紧跟着是莹白的脚腕,最后是米黄色的裙摆。
一声娇俏的叫喊响起:
“公子,该起床了!”
丫鬟打扮的少女怯生生地说了一句,如同刚刚长出翅膀的小雏鹰。
她朝主人的床铺一看,咦?人呢?哼,说好的今天就回来,难不成又泡在倾月坊里了……
少女委屈地撅起嘴,刚想踩着小碎步离开,突然发现书桌下面藏着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要不是露出来一丝衣角,少女还真的发现不了。
哼!该不会是贼吧!
少女怒斥一声:“你这臭贼,快从桌案下面出来!”
她气冲冲地走了过去,从来只听说过自己的主人欺负别人,没听说过别人欺负自己的主人,她打算好好收拾一下这个无法无天的毛贼。
“啊!”少女愣住了。
她吓得噗通一声跪下,话音里还带着哭腔:
“公、公子……您怎么给我跪下了?您快起来啊……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