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空心中苦楚无处可宣,他不敢告诉祖奶奶他阿爹阿娘的死,那日之后他昏倒在回村子的路上,捡到他的村民将他送回了家,那是他第一次对祖奶奶撒谎,说有人追杀他们,阿爹阿娘为护他坠崖死了,他还清楚地记得祖奶奶当时的神情,没有过多的悲伤,只是留下了两行浑浊的老泪,什么也没有说。
如今,祖奶奶竟也如同阿爹阿娘一般,为护他,走了,永远地走了……
独空不会武,如今双目充血地挥舞长刀冲在敌人面前的模样总有一种滑稽的味道,然而他身上的处处刀伤却又显示着这是一场真正的杀戮。
“咻——”又是一支利箭向他飞来,他反应过来,然而手中的长刀却不听使唤,眼见就要躲不开那利箭之时——
“叮——”一声极细的轻响,箭镞偏离了原方向,擦过独空的耳畔飞往了他身后!
烛渊只轻轻一抬手,那站在远处向独空放箭的尸人男子便身首异处,然而此时此刻,在死亡与恐惧的面前,尚还活着的村民却没有看到这一幕,他们想着的只是怎么从这些可怕的人手中逃离,他们太过淳朴,从未见过杀戮,如此这般,等同于天灾,乞求神明保佑,保佑他们躲过这一劫。
他们也没有想到,同是苗人,无冤无仇,为何要对台凯下这样的杀手!?
为不被当成箭靶子,村民四处逃窜,独空看着去而复返面无表情的烛渊,失了魂一般低低沉沉地笑出了声,他还算什么第一巫师,连这灾难都到最后一刻才预料得到,连祖奶奶都救不了……
龙誉本就因为双手沾染了苗人的血而处于濒临混乱的边缘,而当她往村子里狂奔不断看到有村民的尸身时,便彻彻底底的疯了,此时此刻的她,眼里只有猩红的血色,她夺了对方的长刀,面无表情准确无误地将对方的脑袋卸了下来,继而是将长刀扎在对方的心房,打画十字,用长刀将对方的心房扎了出来,而后将心脏连同长刀一齐扔到地上,再次掠向下一个目标。
尸人没有情感,一旦得了命令,只会与他们的目标打到至死方休,即便他们全然不是对手。
尚还活着的村民终于被龙誉这嗜血又可怕的一面吓住了,那些人竟是躬下身呕吐了起来,看龙誉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可怕的怪物,比那些闯入他们村子要取他们性命的人还要可怕。
烛渊只是眉目无感地看着龙誉的一举一动,眼神渐渐变寒,再也没有了起初的笑意。
独空亦是看着龙誉,笑得愈加悲凉,“灾难之源,吗?”
“祭司大人,当心,被反噬。”独空的目光在烛渊身上停留片刻,用长刀拄着地走了,他本就不是个多情之人,如今祖奶奶不在了,他对台凯再无任何留恋,而祖奶奶,就让她与她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屋楼一起长眠吧,他不想再回头看到他不想看到的悲伤。
独空与烛渊擦肩而过,烛渊微微眯起眼眸。
被反噬么?呵,可能么?
当龙誉将最后一个尸人的心脏剖挖出来之时,天开始落下了小雨,继而慢慢变为大雨,好像一个原本只是在啜泣的少女,终于是因为太悲伤,嚎啕大哭起来。
原本清亮的天变得灰蒙蒙暗沉沉的,大雨浇熄了村子里的已然熊熊燃起的大火,却浇不息村子的悲哀,雨水冲刷着血水,将这一份悲哀洗刷得愈加悲哀,天地寂寂,唯有雨声,哭声。
祖奶奶死了,村长死了,茶卡也为保护沉达而丧命了,沉达没有哭,只捡起了跌落在她脚边的一支染血的箭矢,笑着将箭矢刺入了自己的心房,倒在了茶卡的身上。
莲花死了,却已她的命护住了她的阿爹和阿娘还有小小的梨花,梨花已从村外跑了回来,扑在莲花身上嚎啕大哭。
那些被龙誉送到台凯来的姑娘们,死的死了,活着的,呆呆愣愣地坐在一地尸体中,忘了哭,也忘了悲哀,就傻傻地坐着,似乎傻了一般。
大雨冲刷着龙誉的脸庞,身体,雨水的冰凉将她眸中的疯狂浇熄,使得她恢复了冷静,慢慢转过身,看向聚拢在一处的尚还活着的数十名村民,只是当村民感受到她的目光,尽皆惊恐地逃了,唯留下失神呆愣坐在一地泥泞和血水中的两三名少女。
烛渊不知何时已经择了一处尚还坚固的吊脚楼廊檐下站着,自屋檐滴落到地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脚,漫天的大雨朦胧了他的双眼,致使看不清他眸中的神色,只见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龙誉身上。
龙誉像没有看到村民对她的恐惧一般,慢慢躬下身,从怀里掏出一支小陶瓶,拔开瓶塞,将瓶中药粉倾倒在脚边的扎在刀尖的黑色心脏上,顿时,那颗心脏化作一滩黑色的血水,便是那坚硬的刀身,也瞬间化作腐朽,唯留刀柄跌到到地,捡起一地雨水。
龙誉走过每一颗被自己剜出的心脏,以同一种方式将它们化作黑水同雨水一起渗入泥土之中,所经之路,但凡遇着人,人皆避而远之,那脸上的神情不是害怕被杀,而是害怕靠近了会沾染瘟病一般,那人人见她便会与她欢笑打招呼的场面似乎从来就未曾有过。
龙誉低着头向村外的方向走着,不敢抬头看向任何人,她头顶的花环早已不知跌落在何处,因为方才大幅度的动作,扭成发辫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此刻被雨水打湿,黏在她的脸上,让人看不见她眸中情感。
突然,一颗巴掌大石头从旁处砸到了她的额头上,石头尖利的棱角碰到额骨,一缕鲜血立刻顺着她的脸颊淌下,龙誉没有抬手去捂她被石头砸得生疼的额头,只是缓缓抬起眼眸,看向那用石头砸她之人。
她明明可以轻易躲开这没有任何实气的石头的,可她没有躲,任由那石头重重砸在她额头上,她受过很多伤,很多伤都比这石头砸她要疼得许多,可是如今她却觉得这石头砸得她是前所未有的疼。
“是你们将不幸带进村子的!”对面路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眼神凶狠地瞪着龙誉,然而却有大把大把的泪自她的眼眶滚落,混着雨水,也不知是泪还是雨水,“你们滚!滚出我们的村子!”
龙誉有些怔怔地望着那个少女,她每年来一次台凯,连着今年这次统共五次,并不认识所有的人,眼前的这个少女她不认识,但她却从少女愤怒怨恨的眼神中读懂了,她不再是台凯的恩人,而是罪人仇人,她再也不可能再来到这个名为台凯的村子了。
她所喜欢的平和温馨有快乐的台凯,也再也没有了,因为她。
突然,那个双目含恨的少女抬起了双手挠向自己的脖子,面露痛苦之色,仿佛有人勒住了她的脖子一般。
龙誉连忙向自己身后望去,只见烛渊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瓢泼的雨将他整个人都打湿,衣衫贴在他身上将他结实的胸膛臂膀勾勒得清楚,此刻他正微微抬起左臂,轻勾着左手食指。
“阿哥!”龙誉惊慌,快步到他身边,双手一把握住了他的左手,眸中带着乞求的神色,“好阿哥,她还小,不懂事,放过她,好不好?”
“阿妹,你的同情心到底有多泛滥?”烛渊看着龙誉淌血的额角,第一次觉得她掌心没有温度,甚至比他掌心的温度还要凉,冷冷吐了一句话,倏地抽出了被她包拢在手心的手,目不斜视地往村外走去。
龙誉无力地垂下了双手。
那少女重新得了喘息的机会,双手捂着脖子猛烈地咳嗽着,待她再抬头时,已是只能远远看到龙誉与烛渊的背影,不由得嘶声大喊:“滚!祸害都滚出我们的村子——!”
走在龙誉之前的烛渊,眸光冷冷。
将她定为目标的那个人,真是将她猜得透彻,不杀她,却会给她最难以承受的苦痛,手段够狠。
这样的事只怕不会就此终结,他的好阿妹,要如何应对呢?
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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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这是昨天的,昨晚大叔拼死拼活地赶出来了,可是审核居然审到了12点之后,于是大叔就悲哀地被视作断更了,于是更悲哀的是要双倍字数不上,能不能允许大叔想吐想吐再想吐,晚上一些有二更,今天陪徒弟杀一圈副本,砍砍BOSS解解恨,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