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公夫人见了丈夫来,便亟不可待地问起了外面传闻的事情,不过却没有得到回复。
“外面的事情你无须多管,我自会处理!”护国公沉声道。
护国公夫人听了丈夫的话又见他面无忧色,便暗暗松了口气,笑道:“是,妾身知道了。”
“过几日大皇子会接承庆公主入府小住几日,届时你便过去看看,还有,大皇子的侧妃梅氏有孕,你也送份礼物去。”护国公喝了口茶,便岔开了话题。
护国公夫人对丈夫的话一向是唯命是从,只是这一次,她去变了脸色,“去看望承庆公主妾身没有异议,可是国公爷为何要让妾身给那下作的梅氏送礼?国公爷忘了,我们的颐儿才是大皇子的正妃!”
“妇道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护国公恼怒道,“颐儿是正妃,她的地位谁也动摇不了,再者,她已经生了嫡长子了,侧妃受孕是迟早的事情,她若是闹,只会让人觉得她善妒不贤德,你这个做母亲的更应该表现出大度!”
护国公夫人满心的难受,可是,反驳的话在护国公的冷眼之下,又不自觉地咽了回去,缓和下了语气,轻缓道:“国公爷,妾身不是不明白这些道理,可是……妾身这心……颐儿可是我们唯一的女儿啊,当初颐儿才生下皇长孙不过是一个多月,大皇子府中便传出了一个妾室有孕的消息,随后,便连府中的歌姬也传出了喜讯,颐儿心里难受,可是,她还是忍了,宽宏大度,未曾做过任何伤及孩子的举动,好在,那两人出身卑微,最后也只是生了女儿,可是不同,有孕的是侧妃!国公爷,妾身很想不去担心不去心疼颐儿,可是如今皇长孙方才一岁多,这侧妃便有孕了,若是也生了儿子,这将来……”
“大皇子忍了一年方才让侧妃受孕,已经是很给颐儿脸面了!”护国公驳斥道。
护国公夫人一愣。
“你以为真的是两个侧妃运气不好吗?”护国公冷笑,“那是大皇子不希望侧妃有孕,是他给颐儿脸面!”
“这……这……”
“颐儿是大皇子的表妹,是护国公府尊贵的嫡女,不管大皇子抱的是什么想法,但是,他肯愿意这样做,便是给颐儿,给护国公脸面!”护国公继续道,“子嗣,如今可以说是大皇子唯一的优势,你若是在这时候在这件事上面给大皇子脸色瞧,大皇子必定会心生不满,届时,你不是帮了你的女儿,而是害了她!”
护国公夫人是没想过其中居然还有这一层,她是后宅的妇人,会的懂的都和后宅斗争脱不了关系,渐渐的,便忽略了,其实操纵女子命运的,从来只有一个男子!
护国公见了妻子有些难看的脸色,便知道她是讲话听进去了,脸色稍稍缓和一些,她的妻子在谋略以及远见上面是远远不足,只是,作为他的妻子,护国公府的主母,能够帮他管好后宅便够了,而且,若是后宅主母心思太大,对于大家族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梅氏虽然出生成恩伯府,但是也不过是一个记名的嫡女罢了,即使她生了儿子,也越不过颐儿去!成恩伯府在世子病死之后,没落是迟早的事情!没有家族是可以依靠一个庶出的记名嫡子撑起门第的!”
护国公夫人看了看丈夫,“妾身明白了,国公爷放心,妾身会依照国公爷的吩咐去做的。”
“还有。”护国公想了想,终究还是道:“茹儿毕竟是成恩伯府的宗妇,是梅氏名义上的嫂子,跟颐儿说说,往后无非必要,便莫要为难梅氏,至少在人前约束一些!”
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性子,他自然清楚。
护国公府的嫡女是作为皇后培养的,自然不可能在后宅的争斗当中吃亏,而那梅氏也不是省心的。
护国公夫人心中有些不满,但是却不敢表露出来,“嗯,妾身会和颐儿说说。”
大姑奶奶嫁去了安国公府不但没有为娘家带来什么帮助,反而让娘家处处因为她而束手束脚的,而她,却半丝感恩也没有,甚至生怕自己和娘家走得太近而被夫家猜疑一般!
这般的大姑奶奶,她真的不想理会。
可是偏偏,丈夫却是个疼惜妹妹的好兄长!
“等见到了承庆公主之后,便劝劝她,先前的事情都放下,往后的路还长着。”护国公没有注意妻子心里的小心思,继续道:“即便陛下不宠她,但是,还有我这个皇后娘娘和大皇子在,还有护国公府和我这个舅公在!”
护国公夫人点头,“妾身知道了。”顿了顿随后又道:“国公爷,其实承庆公主的年纪也不小了,婚事也真的该定下来了,而且,也唯有将婚事定下来,她方才能够真正地开怀起来。”
“你想说什么?”护国公眯眼道。
护国公夫人似乎没注意到丈夫的不悦,继续道:“我们的轩儿和承庆公主年纪相仿,不如……”
话被护国公摔了茶杯的声音打断了。
“国公爷……”护国公夫人惊的脸色有些发白。
“轩儿的婚事我自有打算,你无须插手!”护国公冷冷道,“还有,我们窦家和大皇子的关系已经够密切了,无须再多一个承庆来维持!这一次我让你去给梅氏送礼祝贺,便是要通过梅家将承庆嫁去威远侯府!”
护国公夫人脸色又是一变,“威……威远侯府?”
“你无需做什么,只需要配合好颐儿行事就是了!”护国公不再做解释,“记住,此时务必小心谨慎,且不能泄露出去半丝,否则,你这个护国公夫人就不必当了!”
说罢,起身拂袖而去。
护国公夫人的脸被最后一句话给彻底吓白了,呆坐了许久,方才缓过神来。
毕竟是当了二十多年的护国公夫人,她虽然被这句话吓到了,但是,也还不至于失了方寸,便照着丈夫的话去做就是了。
只是,将承庆公主嫁去威远侯府?
可是这样,窦家和齐家的牵连便不是越来越拉扯不清了?
过世安国公夫人赵氏出身威远侯府,而赵氏的嫡亲妹妹嫁去了成恩伯府,如今两人是都去世了,可是,偏偏大姑奶奶嫡出的大姑娘也嫁去了成恩伯府,而大皇子又纳了梅家女为侧妃,如今,又要将承庆公主嫁去威远侯府?
撇开这些不说,单凭威远侯手中掌控着雁门关的几十万大军的兵权,这门婚事真的能成吗?
若是成了……
那梅氏岂不是更加的嚣张?
护国公夫人越想越是头疼,让承庆嫁给她的儿子不是很好吗?先后除了新科状元以及镇国公一事,承庆的名声早就毁了!
威远侯府会接受这样一个既不得皇上宠爱又名声毁了的公主?
……
齐贵妃仍是呆在了慈安宫的佛堂内,一开始对外是说心里不安,需要诵经来安抚心情,不过随着外面谣言蔓延,齐贵妃也适时转变了原因,说是因为连累了那般多无辜的性命而日夜不安愧疚不已。
这原因让窦皇后恨的几乎咬碎了牙齿。
可是,作为后宫之主,她的责任不仅是管理后宫妃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便是,关心诸位妃嫔,而齐贵妃也在这被关心的人之中。
即便是做戏,这戏也必须做!
因而,在齐贵妃滞留慈安宫五日之后,窦皇后压着满腹的恨意去了慈安宫,不管是为了尽皇后的责任,还是为了让齐贵妃尽快消停下来,她再不愿意也必须走这般一趟,原本窦皇后还想找上其他妃嫔一同去的,可惜的是位份高的妃嫔都闪的比谁都快,不是这里不舒服便是那里出事了,纷纷推辞,最终,响应窦皇后号召的,只有那些位份低的妃嫔。
那些妃嫔,窦皇后是怎么也带不出手的,即便带去了,她们也进不了慈安宫,所以,最终还是一个人去。
佛堂内
齐贵妃一身素色衣裙,不施脂粉,脸色有些憔悴,跪在了佛像面前,一边敲着木鱼一边转着手中的佛珠,嘴中诵着佛经。
虔诚的模样比庵堂内的尼姑都要虔诚。
而一旁的炕床上,敬懿太后盘腿坐着,低头争写着经文。
看着眼前的一堆姑侄,窦皇后心里恨意如波涛般澎湃汹涌,几乎用尽了一生修来的忍耐力,方才将这个恨意压下,面色如常地上前,给敬懿太后行礼:“臣妾见过母后。”
敬懿太后抬起头,面色没有什么异样,仍旧是慈祥且威严,“皇后来了。”
“是。”窦皇后应道:“臣妾听闻齐妹妹一直在太后这边,而且还日夜不停地诵经念佛,有些不放心,便过来劝劝齐妹妹。”
齐贵妃像是没有发现窦皇后一般,仍旧是继续诵着经,连语调都没有半丝的转变。
窦皇后侧身看了她一眼,心中压抑着的情绪并未在脸上显露半分,随后,面带忧虑,看向敬懿太后,低声道:“太后娘娘,齐妹妹这是……”
“诵经念佛自然是要全心投入。”敬懿太后搁下了笔,接过了静安嬷嬷奉上的温毛巾擦了擦手,缓缓说道,“皇后便念在她一心向佛的份上莫怪她失了规矩。”
窦皇后双手收入长袖中,微笑道:“臣妾自然不会责怪齐妹妹,只是有些担心齐妹妹这般会损伤了身子。”
敬懿太后擦完了手便下了炕床,“皇后放心,哀家在这里看着呢,难得她这般潜心向佛,哀家也不好阻拦她,皇后你也莫要来劝了,念念佛好,佛经能洗涤人心,让人的心更加的澄清以及安宁,人心安宁澄净了,那日子方才能够过得和乐。”
窦皇后微微蹙眉,不太明白敬懿太后的用意,这番话是在讽刺她,还是在讽刺齐瑾?
“哀家坐的也有些累了,皇后陪哀家出去走动走动吧。”敬懿太后穿上了鞋之后便站起身来。
窦皇后低头应道:“臣妾遵命。”随后上前,扶着敬懿太后往外走。
在出门之前,她还望了一眼齐贵妃的背影,而敬懿太后,却由始至终没有看齐贵妃一眼。
二月末的京城仍旧是寒风未退。
昨夜,还下了一场小雪。
敬懿太后没有走多远,只是在佛堂外面的回廊里面走动着。
静安嬷嬷带着宫女内侍远远跟着。
走了一刻钟,敬懿太后便停下来,看着回廊外面那披上了一层白衣却仍旧是青翠的松柏,“皇后知道哀家为何喜欢松柏吗?”
窦皇后看着眼前的松柏,“因为松柏常年青翠,除非死,否则,都是四季常青。”
敬懿太后收回了视线,正面看向她,“皇后错了,哀家喜欢的不是它的四季常青,而是,它能够耐的住寂寞经得起苦寒与风雨。”
窦皇后敛去了笑容以及恭敬,“母后也相信外面的传闻?”
“母后。”敬懿太后重复着这个称呼,“皇帝后宫妃嫔虽然没有三千,但是,却也不少,但是,却只有一个人有资格这般称呼哀家。”
窦皇后袖中的双手攥的更紧。
敬懿太后凝住着她,又沉吟了半晌,然后,继续道:“皇后,论血缘,你是没有贵妃和哀家亲,可是,论亲疏,你是皇帝的嫡妻,是哀家的儿媳,却是远远超过了贵妃。”
“臣妾愚钝,不明太后娘娘之意。”窦皇后声音有些沉。
敬懿太后不笑不怒,“哀家何意,你心里明白,否则便不会改了称呼,太后,母后,虽然都是称呼哀家,但是,却是两种不同得意思,哀家想想,皇后这般多年用太后来称呼哀家比之用母后要多的多!”
窦皇后抿唇,思索着下面该说什么。
她不相信敬懿太后这番话只是想和她诉衷肠!
她究竟是何目的?
敬懿太后看着她如此,心里叹息一声,“外面谣言一事你不必担心,皇帝不会为了区区谣言而对你和护国公府如何,别说谣言真假未辩,便是真的,皇帝也不会为了几个庶民而降旨处置,只是皇后,凡事适可而止。”
窦皇后闻言,冷笑出口:“说到底,太后还是不相信臣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