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安宁,而是……狂躁。
只是,她分不清楚,这份狂躁是因何而起,因为方才的念头,还是,她对齐怀若的愧疚。
荣华搁下了被她紧紧攥在了手中的笔,然后起身,快步走到门前,开门,出了厢房。
从上船开始,除了出事,移居新船之外,她几乎没有出过房间。
此时,房间外面有一个丫鬟在守夜。
只是,这时候她已经困倦的坐在了门外的地板上面睡了起来。
荣华见了丫鬟,转身,关上了房门,然后,方才,循着箫声走去。
安国公府的楼船之后两层。
第一层住的是随行得人员,而第二层,住得则是荣华等人。
顺着箫声,荣华知道了箫声的主人。
便在船头的甲板上面。
箫声,截然而止。
因为,齐怀若也发现了她。
两人相隔一米,然后,沉默对视。
齐怀若没有开口,而目光,仍是氤氲,仿佛有许多复杂的说不清楚的情绪,而荣华,神色虽然平静,只是,这平静之中,却有一丝的僵硬。
三月的夜晚,仍是有些微冷。
河上的轻风吹拂着。
“可是我吵到你了?”齐怀若打破了沉默,缓缓问道,而此时眼眸之中,也似乎闪过了一丝的疑惑。
对于荣华的反应的疑惑。
荣华心头一震,看着眼前的男子,她笑了笑,显得有些自嘲的笑。
心中莫名的狂躁,被心中忽然出现的嘲弄打散。
她这是做什么?
质问?
兴致问罪?
她有什么资格?
齐怀若自然是注意到了她的反应,眉头不禁一皱。
自从上一次见面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只是,每一次,她的一切言行,都会传到他的耳中。
根据这些,他知道,她的情绪很不好。
尤其是在入夜之后。
他想,她也许还是难以接受,或许,还未从惊吓当中缓过神来,又或许,是对未来的忧虑。
可是,现在他什么也无法做,唯有,借着箫声让她夜里能够安眠。
然而今晚,她气势汹汹似的出现在他的面前,随后,便是笑的嘲弄。
为何?
“温姑娘,若是我……”
“你没有吵到我。”荣华开了口,声音轻缓低低绵。
齐怀若蹙眉,正欲说话之时,荣华却起步,往船舷边上走去。
船上甲板出悬挂着的灯笼给漆黑的河面镀上了一层晃动着的明黄。
荣华伸手,握着栏杆,垂下了视线,看着湍急的水面。
波光粼粼。
“你知道吗?”她缓缓开口,“从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我便一直怕水,别说是坐船,可是在和花池上的拱桥走过,我仍旧是恐惧不已,所以,在温府中,对我来说,最大的折磨不是厉氏的折磨,而是,每一的请安,厉氏的院子上面,有一个荷花池,而就在我一岁多的时候,便是掉进了那荷花池中……于我来说,是死过了一回,又活了过来。”
齐怀若脸色微变,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我并不知道……”
荣华转过视线,“放心,现在对我来说了,这份恐惧,已经不具影响力了,至少,没有以前一般严重。”
齐怀若看着她,“这几日每日深夜你不得安眠,就是因为这个?”
“不。”荣华看着他,否认道,沉吟会儿,方才继续缓缓道:“我在想,我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齐怀若一愣。
“以前,嬷嬷说我温婉娴静,大哥说我虽然心善,但是却有些软弱,而厉氏等人则说我心机深沉,所谓的逆来顺受,不过是面具而已,还有人说过,我心肠狠毒。”荣华看着齐怀若,嘴边,挂着淡淡的微笑,“齐公子,在你的心里,我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齐怀若凝视了她半晌,“你是一个让我心疼的女子。”
“心疼?”荣华笑道,“或许说了你会不高兴,只是,男人心疼女人,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
“你如何知道?”齐怀若失笑问道。
荣华一愣。
“荣华。”齐怀若又唤起了她的名字,明明不过是叫唤过了几次,可是,从他的口中叫出这个称呼,便像是熟悉无比,仿佛已经叫了很久很久,久得可以用一辈子来形容一般,“我不是裴少逸,也不是你的父亲。”
荣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眼前的男人,不管以什么样的标准来看,都是一个好男人,可是,就是因为他越好,她的心中的压抑,便越深。
这个人,他出现在她的生命中,究竟是上天对她的补偿,还是,他的劫难?
她无法说清,甚至,她想将自己此时的心情说出,也无法做到。
“我认识的男人不多,可是,除了大哥,每一个人,都是如此,或许,因为大哥是我的大哥,所以,看在我的眼中他是好的,齐怀若,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有些事情人心一旦认定,便是难以改变,而我,也不是一个值得你心疼的女子。”
“既然你说,有些事情人心一旦认定,便是难以改变,那为何你要试图改变我的想法?”齐怀若问道。
荣华又是一愣。
“我知道你此时心里有很多的事情,也无法……如同寻常女子一样,高高兴兴地出嫁,只是荣华,你不能因为之前所经历的一切便否定往后的一切。”齐怀若神色渐渐地转为了认真,“还有,你不会连累到我。”
“你……”
“你夜里的不能安眠,也有因为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