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瑾娘原本还在害怕孙二虎凶人的模样,听见孙得安唤她,赶紧转过身:“三弟。”
“姐,你帮我说。”说完,孙得安有些疲倦的闭了闭眼,终究还是强撑着睁开。
孙瑾娘听了他的话,有些紧张的捏着他的手,面对自己一向害怕的爹娘,孙瑾娘心扑通扑通的跳。
“爹,是……是这样的,我们除夕那夜……”
孙瑾娘说得很慢,说了个开头,有些不清不楚,正巧这时候池康平进了院子。
牛车走得慢,池康平这会子才到,孙大横先送了池康平过来,而后他再去找村长。
池康平担心孙瑾娘和孙得安,也就没推辞,先进了院子,直接往主屋这边走,“爹,娘,我是康平。”
池康平推门进来,孙瑾娘就停了话头,赶紧站起来过去拉着池康平,“相公,我在说这几天的事。我嘴笨,你来吧。”
池康平知道孙瑾娘对着孙家二老会紧张,跟孙二虎和杨氏打了招呼,牵着孙瑾娘到床边看了下孙得安。孙得安抬起眼看了下他,嘴里做了个“劳烦”的口型。
池康平让他休息下,回过身想站着说,孙二虎看了下他身上拄着的拐杖,直接出声让他坐下。
池康平缕了下思路,这才沉声说起,将事情的始末都说了一遍,这一说,整整说了一刻钟。
孙二虎越听,脸色越沉,到最后,整个脸已经黑得跟墨汁似的。
杨氏听得直拍胸口,难以置信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还牵扯上了大案子。
孙得福和刘氏二人低着头,其他人也看不清他们的面色。
孙得禄夫妻则是听得惊讶得不行,没想到平日里看着乖巧温柔的孙依稻竟然会干出这种出卖亲人的事,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幸好没卖了他们,不然他们可没三弟那样的好运气给逃出来。两夫妻对视一眼,想着以后还是要离那孩子远一点,别让自家的孩子给她带坏了。
孙得安在旁边听着,情绪一时激动,竟连连咳嗽起来,孙瑾娘赶紧给他顺背,嘴里担忧的让他不要激动。
孙二虎沉默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让吴氏出去叫孙依稻进来。
吴氏应了,出去带了忐忑不安的孙依稻回来。
孙依稻一进屋,上前叫了下孙二虎,孙二虎看见孙依稻进来,沉着脸猛的甩了孙依稻一巴掌!
“啪——!”响亮的巴掌声响起,孙依稻整个人被扇得直接往旁边倒,刘氏吓的,赶紧扑上来就垫在孙依稻下边,生怕自家女儿给摔坏了。
“哎呦,我的依稻哦!爹啊,有事好好说,依稻是女孩子,经不得打啊。”
“好好说!这是能好好说的事吗?”孙二虎气得面色涨红,对着刘氏和孙依稻就是一阵训:“你说你个女儿家的,都干的什么事?平日里家里好吃好喝的紧着你,你就觉得自己是人大家小姐了是不是?呸!大家小姐也没你干这种事的!还有你,老大媳妇,你说你这当娘的,竟然不管好自己的闺女,现在干下这种事,就是人镇长大人帮着掩,这世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依稻迟早要给这事毁了!”
刘氏听着孙二虎的训话,眼中看着孙依稻脸上红彤彤的巴掌印,自个也掉起眼泪,嘴里往孙依稻脸上呼着气,希望能让她不那么疼,这可是她闺女啊,做出什么事都是她生的养的闺女,被打成这样,哪里能不心疼。
孙得安听着那边的声音,眼皮子掀了掀,这会真的是很困了,想着快些解决,便开口慢慢说道:“依稻,是小叔待你不好吗?”
孙依稻眼泪顺着脸颊划过,低着头哭泣,没有回孙得安的话。
孙得安长长的叹息了下,没有继续问,而是靠着脑后的枕头,看着孙二虎:“爹,今日我分出去,仍旧会孝顺你和娘。只是这里,我……实在待不下去了。既然……早晚要分,那便趁现在吧……”
孙二虎盯着床上的孙得安,心里头对这小儿子的感情很是复杂,“老三,这件事都是依稻的错,我会好好教训她的。只是,如此分家是不是……太伤我和你娘的心了?”
孙得安听了,嘴唇颤了颤,沉默不语。
正当屋内一片安静的时候,孙依稻突然抬起头,对着孙二虎喊道:“爷爷,小叔又不是我们……”
“闭嘴!”孙二虎大喝,直接打断孙依稻的话。他哪里不知道孙依稻想说什么,那件事被孙依稻知道,也是意外,只是没想到这孩子竟然……
“老二媳妇,把依稻带出去,锁到她屋里,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孙得安躺在床上,听见那边的话,嘴里弯了弯,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孙瑾娘看着,心里觉得三弟这笑,怎么如此凄凉……
吴氏捂着孙依稻的嘴,强硬的带了她出去。刘氏想跟着出去,可是被孙二虎大喝了两声,只好抹着眼泪坐了回去。
孙二虎又问了孙得安一次:“老三,你真要分家?”
“是……”孙得安说这一个字,尾音拉得长长的,听着有些飘。
孙二虎闭着眼叹息了下:“好,分!”
孙家内闹得不能不分,池莲蓬则去了旁边安静的孙大横家。
池莲花因为两个弟弟要吃奶,所以这几天选着孙响雷不在时候,过来跟苏氏说话。池莲蓬过来的时候,池莲花正好带着两个弟弟在这里。
“五舅母,姐,你们在不在?”池莲蓬推开松松关着的院门,进到院子里。
池莲花正给两个弟弟换尿布,听到这声音,手上的带子还没系好,直接丢下就跑了出去:“莲蓬,莲蓬,你个死丫头终于知道回来了!”再不回来她都要抱着两个弟弟上镇找人去了,这几天在村里听那些乱七八糟的留言,她简直受够了!
苏氏摇摇头,帮池文祥换好尿布,出声招呼他们:“你们两个进来再说话,外边冷。”
池莲花拉着池莲蓬的手,感受到莲蓬的手已经被冻得冷冰冰的,赶紧将人拖进屋内,“你个死丫头,吹多久冷风了你?冻成这样了。”边抱怨,池莲花边伸出手给她搓手。
池莲蓬感受着池莲花传递给她的温暖,抿了抿唇,她何其有幸,这辈子有的是这样的亲人……
苏氏招呼池莲蓬过去,让她脱了鞋到床上去,给她拿了被子先裹着暖和下,又倒了热水过来,“来,先喝点热水暖和下,有事等下再说。”
池莲蓬喝了水,从被窝里伸出手去冰两个弟弟的小脸蛋,小脸上仍旧一副情绪不高的样子。
池莲花看着她这样,心里头急死了,上去就推池莲蓬的肩膀,“你这丫头,赶紧说说怎么了,竟然这副表情?”是想急死她还是急死她?
苏氏看着他们要说话,起身往外边走,“莲蓬,我去给你做点吃的,一路上回来,相比饿了。”
知道苏氏的好意,池莲蓬应声:“诶,我还真饿了,今天一天没吃东西。”
池莲花一听,那是更急了:“你干什么去了你,竟然一天没吃东西?找揍是不是?”
“姐……”池莲蓬赶紧抓住池莲花挥舞的拳头,嘴里哗啦啦的开始说起这几天的事。
池莲花那是边听边骂,他们不同于长辈们,孙依稻在他们姐妹俩面前,那就没怎么客气过,什么“好事”都招呼过他们,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看他们俩不顺眼,这下孙依稻干出这种事,池莲花嘴里骂骂咧咧的骂着“不要脸”什么的,气呼呼的脸蛋竟然也红了起来。
骂完,池莲花看着池莲蓬抖索着嘴唇说话的,手直接伸进被子里,将池莲蓬的双手给拉出来,两个小手掌直接拉过去贴上自己的脖颈,冷得她抖了抖,学着池莲蓬平日里无意间说的话道:“我去,这破天气,热死我了,借我冰冰。”
池莲蓬可知道这样冷得很,只是缩不回自己的手,只好这么放着,心里头暖和和的,有感而发的唤了声:“姐。”
池莲花听着她这特糯的叫法,整个人跟着又抖了下,撇过头不看池莲蓬:“得,别这么叫我,肉麻死了,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池莲蓬扑哧一声笑出来,沉重的心情总算缓了缓。等苏氏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饭菜,池莲蓬跟只小恶狼似的,扑上去就抓了筷子开吃,看得池莲花和苏氏在一旁看得心疼。
吃过饭,眼看着天要黑了,苏氏催促着他们先回去,免得等下夜路不好走,也不安全。
两姐妹将床上的两兄弟包好,池文祥好几天没给池莲蓬抱了,在池莲蓬怀里动了动,最终安静下来。
回到池家小院,外边的天已经黑了下去,池莲蓬将池文祥放在床上,小家伙刚刚因为感觉到她回来,有些小兴奋,一路上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叫什么,这会子回来已经累得睡着了。
回来了,池莲花让池莲蓬先坐着休息下,自个去厨房给她烧了热水,兑了些凉水,端过来让池莲蓬洗洗。
池莲蓬今儿个是累得很,拿帕子沾了水将自己擦擦,在池莲花端着水出去的时候,靠在床边,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池莲花回来一看,看到池莲蓬竟然就这样睡着了,上去掰了她的身子,嘴里念叨着:“去躺着睡。”
池莲蓬迷迷糊糊的,眼睛也没睁开,顺着池莲花的手就躺下了,整个人直接将床的边沿全部占了,将两个弟弟围在里头,嘴里嘟囔了句:“爹娘回来了叫我……”说完,就继续睡过去了。
村里人只瞧着村长被孙大横请进了孙二虎家,而后孙二虎的兄弟孙大虎、孙小虎也跟着进去,瞧着这真是,村里人就开始嘀咕,孙二虎家这阵势,怎么瞧着像是要分家的样子?可是他们家老三又没成亲,何况哪有在新年的时候分家的?那可是不好看了。
半个时辰后,村长再次被送出来,出来送人的是孙二虎家的老二,而不是惯常迎来送往的孙得安。
村里人继续嘀咕,孙二虎家的老三这是涨位份了?刚刚还瞧着是一辆气派的马车送回来的……
随后,孙大横驾了牛车过来,在孙二虎阴着的脸色中,将孙得安弄到了车上头,孙瑾娘过去帮忙将孙得安的东西收拾了下,孙大横帮忙将装着孙得安东西的箱子给搬上车,随后让池康平和孙瑾娘上车。
孙大横跟孙二虎三兄弟都打了招呼,这才驾着牛车往池家小院而去。
池莲蓬睡了会,感觉手上被淋了雨,湿漉漉的,还以为下大雨把屋顶砸漏雨了,眼睛猛的张开,一看,才知道是池文吉那小家伙把口水涂到她手上了。
池莲蓬转头看了下天色,这会子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她心里头想着,莫非小舅舅没分成家,连同她爹娘一起被外公扣下了?想着池莲蓬就睡不着了,爬起来,给池文吉擦了口水,又给池文祥盖好被子,叫醒了有些打盹的池莲花,“姐,我出去看看,你看着弟弟们。”
池莲花点点头,起身搓着双手往床边去。
池莲蓬开门,冷风就往里头灌进来,池莲蓬赶紧走出去,把门给关上。
池莲蓬看看天,这会子月亮已经出来了,倒是能看清点东西,想着小舅舅那边万一闹出点什么,她是不是该准备一下?
想着,池莲蓬就回了自个房间拿了钥匙出来,开了院子里另一间屋子。
这屋子常年没人住,都是用来放一些杂物的,这会子池莲蓬开了门,就有一股味道出来,并不难闻,只是屋子的空气不流通造成的。
池莲蓬在黑暗中开了门窗,让月光照进来,看了下里头,这里头放着半屋子的杂物,还有半个屋子空着,那边放着一张床,是以前坏掉,因为那时候池康平换了新的,因此这床就暂时被放在这。
池莲蓬把放在那床上的萝萝筐筐都搬下来放地上,出去打了盆水过来,将上头的灰尘给擦了,又那干布擦了遍,放着晾干,而后又去主屋里翻出一床被子和席子,至于枕头,池莲蓬摸摸下巴,很是无奈的抱着被子出去,他们家暂时没有多的了,只能把她的先拿过去,她跟她姐挤挤就好。
冬天里晾干慢,池莲蓬等着床上头差不多了,将席子被子都弄上去,然后跑去拽自己的枕头。
池莲蓬抱着自己的枕头出来,正要进去,就听外头池康平的声音传来:“莲花、莲蓬,开门。”
回来了!
池莲蓬抱着枕头就跑过去开门,一拉开院门,就看见孙大横的那辆板车,以及上头躺着的人。
池莲蓬觉得自己真是……上一回是她护着她爹,坐着这板车回来,这回,来的却是小舅舅。
命运,真是种难以言说的东西。
“快进来,屋子我已经收拾好了。”池莲蓬将院门大开,身子往旁边一让,让孙大横把车赶进来。
孙得安这会子已经沉沉的睡过去,根本叫不醒,也没人去叫醒他,孙大横直接将孙得安背进池莲蓬收拾好的屋子里。
池莲蓬跟在后头,进去关了窗户,点了池家不常用的油灯过来,让众人将孙得安安置好。
孙大横随后告辞,池莲蓬送了他出去,等回来了,孙瑾娘已经去看久别好几天的三个孩子,池莲蓬看着池康平一脸的疲惫,这才一拍脑袋,得,她自己饿了一天,她爹娘也没吃什么,她竟然给忘了!
“爹,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等池康平和孙瑾娘吃完饭,池莲蓬推着他们去休息:“爹,娘,小舅舅我看着,你们去睡会,夜里头再起来替我就好了。”她早上她起得晚,刚刚又眯了会,这会子早精神了。
“那好,你注意着你小舅舅,可别偷懒打盹了。”池康平嘱咐完,又呆了会,这才带着孙瑾娘先去休息。
今儿个一天闹的,他们确实很累了。
池莲蓬看着孙得安,没人在这里,她就不时的上去摸摸孙得安的额头,顺道拧了帕子给他垫额头上。
孙得安从镇上回来的时候,杜镇上请来的大夫还给配了药带回来,池莲蓬拿了一包去厨房煎,顺道弄了点清粥小菜,一同端进了屋里头。
孙得安半夜醒来,就瞧见池莲蓬端着东西进来,浓郁的药味盖住了清粥小菜的味道,孙得安慢慢抬起手搭在自己额头上。
池莲蓬看见孙得安醒了,却把身上的被子给掀开了大半,赶紧放了手里的东西,跑过去给孙得安拉上:“小舅舅,你别踢被子,不能再冷到了,等会风寒再加重就不得了了。”
孙得安面上柔和的笑笑,顺从的让池莲蓬又是盖被子又是念叨的说了一顿,心里头暖烘烘的。
等孙得安吃了东西,池莲蓬又让他等了会,这才将药端给他,“小舅舅,不论怎么样,这日子都要好好过,你可得快点好起来,嗯……这样我家就能多一个劳动力了,哈哈!”说着池莲蓬就在床边得瑟的念叨回头要怎么奴役孙得安,一副“我是奴役劳动人民的大地主”的表情。
孙得安听得直摇头,这小丫头真是越来越活泼了,于是半开玩笑的说道:“那以后小舅舅就跟着莲蓬丫头混了,莲蓬丫头到时候可得赏小舅舅一口饭吃。”
池莲蓬大手一挥:“那是当然!小舅舅你就等着吧,我一定让你吃得饱饱的,要干多少活都有力气!”以后有小舅舅帮忙的话真是太好了!
池康平拄着拐杖在外头听了一会儿,哭笑不得的推门进来,笑着训斥池莲蓬:“你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哪有你这样跟你小舅舅说话的?”还说什么喂饱人让人干活的话,真是调皮了。
啊呀,被她爹听到了啊,“爹,嘿嘿嘿,我这不是开玩笑嘛?你看你家二女儿如此可人,那心地是大大滴好,是不是啊小舅舅?”池莲蓬赶紧找外援。
孙得安点点头:“我们家莲蓬是好女孩,最是可人了。”说着看向走过来的池康平,“姐夫,我说的也是真的,今后,我就跟着你们了,你们可莫要嫌弃我就这么一个人,什么也没有。”说着,孙得安嘴角泛起一个苦涩的微笑,他这次基本上算是净身出户,唯一带的东西就一亩地和那一箱子东西了。
分家的时候,池康平当时在场,自然是知道孙得安将自己的其他田地屋子给了二老,作为自己此次任性分家的补偿,最后就剩了一亩靠近池家田地的二等田。
“说什么嫌不嫌弃的话?咱们都是一家人,哪有说这种客气话的?你只管在这安心住下,这就是你的家。”
隔日早上,孙得安的烧总算退了下去,池家人都舒了一口气。
孙得安退了烧,却不想在屋子里闷着,想出去透透气,呆在屋子里,他总会觉得闷得慌,孙瑾娘拦不住,就让他套了好几件衣服,整个人包得严严实实的,这才允许他出去在院子里转一会儿。
孙得安正在院子里走走看看,那边院门却被敲响了,“咚咚咚”的响着,瞧得很积极。
孙得安走过去开门,一开门,就看见一个放大的脸出现在眼前,想退后一步,耳中却听到一声稚嫩的童声轻呼道:“小六子,是大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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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儿个那章,哦闹切克闹,鼻涕眼泪来一套!据说会有某种亲密接触,摸下巴,我貌似写得眼泪哗哗了好几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