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相,我这心中始终有一事不明?”在雪中一边上路,骑在马上的童贯道。
高方平懒得说话,微微点头。
童贯又道:“目下之女真部骁勇善战,早已经统一了白山部,叶赫部,温都部等等,还过了鸭绿江,打下了一些高丽人地盘。其实看似他们弱小,但从军伍思路上,我童贯看好他们,正可以成为我大宋图谋燕云的帮手。你不能因他们弱小就看不起他们,还同时诋毁我北方策。”
高方平看着苍茫的雪景道:“我从未看轻过他们,恰好,就是因为他们的强大,我无法接受。”
童贯不禁楞了楞,思索许久道:“他们是战士,虽然凶悍,却无法真的威胁到大宋。”
高方平道:“他们到底是什么,将来又能干什么。这对于大宋是未知的,不谈。我只说,就因为未知,就因不了解,我宁愿接受辽人也不接受那些野狼。”
童贯听得大皱眉头。
高方平道:“老童帅你别不服气。寇老西儿的澶渊政策总体没大毛病。这不但让我宋辽和平百年,也让咱们了解了辽国,懂得了和他们的游戏规则。这当然累,但这的确是个解决方案,是已知的。所以就是论事,你别给本相扯什么军事问题,我就一句话,寇相的政治遗产不是不可以颠覆,却不能在毫无把握、不知未来、没有论证的情况下颠覆。”
童贯只是个阉人武臣,要扯军事的话还能来两个回合,但是被他小高把寇老西儿这面大旗抬了出来,便有些尴尬了。
想了许久,童贯也只能抬出蔡京道:“然而蔡相公的思路,在这个问题上和您高相可不一样。”
“你说对了,所以我强势跟来了。我要盯死你们。”高方平嘿嘿笑道。
“和你简直没法对话,希望到时候你别这么对辽人说话,否则所有人都会被你害死。”童贯险些被他气死了……
到瓦桥关,童贯就跑过来装逼了。
这些雄关在古代是很有意义的,没有军人不喜欢这些东西,就如同游玩名胜的文青一样,军人遇到雄关,也是犹如那黑中行走的人看见光亮。
于是童贯也跑过来,和高方平一起仰望瓦桥关,感慨道:“每遇此关,就想到我大宋那北望燕云的心思,同时想到一代又一代闭关自守、受制于人的国策。其实我之所想是,有朝一日此关在无宋军把守,就是大宋的荣耀。”
高方平怒道:“你的意思是引得女真人来日翻了老子们大宋,自然此关就不需要宋军把守了对吧?”
童贯险些气死,怒道:“论奸臣栽赃陷害,只服你小高,我的意思是他日一但攻占燕云十六州,自然防线前移,就不在需要把守此关。”
“喷错了哈。”高方平尴尬了起来。
然后童贯知道他是故意乱喷的,这家伙有被迫害妄想症,也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忌讳女真人,自始至终那是找到机会就黑女真的。
“老童帅真想有朝一日带雄兵过此关上战场吗?”高方平忽然道。
童贯吃了一惊道:“若在退休前,有这名留青史的机会,那当然是最大的福泽。”
高方平点了点头道:“可能有的,只要你不在提着你那臭脚一般的北方策到处招摇撞骗,那么在我高方平治下,将来有天若对辽国用兵,你有机会上场。但你一定记住,那是我高方平的北方策,而不是你们几个棒槌的北方策。同是北方策,但路线和方式当然有差别。”
童贯有些受宠若惊的道:“有骁勇善战的你高相在,居然还有别人上场的机会,您是认真的吗?”
“认真的。”高方平有些感慨的样子道:“老实说我当时对皇帝写的信是真心的,我仅有的战争才华耗尽了,我也打不动了。我的舞台不是战场,真是我把所有的事都做完了,那不叫保姆,那是挡住了太多人的上进机会,别人也不答应。所以老童帅你当然懂,我就这风格,真不是装的。”
童贯楞了楞,还真有些兴奋的。仔细想想,他小高还真这风格。
而且高方平的话说的已经很明显,若是站在蔡京的那狗屁北方策一边就洗洗睡了,所谓一朝宰相一朝人,就算联络女真的功绩再大,也不会被将来的朝廷认可。但如果是站在高方平的北方策一边,将来的新朝廷若对辽用兵,却仍旧会给老军人机会。
“末将……末将……”童贯有些兴奋的样子在迟疑着。
老实说他和女真人真不是亲戚,也不是范仲淹那种真关心天下的人。他童贯就想带兵想打仗,就这么简单。至于到底是打辽人打西夏、亦或者打吐蕃,对他都一样。
原本那是心死了,近乎万念俱灰,有高方平这么一个牛逼存在,当朝还有谁能带兵打仗呢。结果这个纨绔子弟说他累了,不想领着丘八南征北战了,不想挡住别人的上进之路。
想到此心动啊!
然而,这小子过河拆桥的劣迹又不是一次两次那么少,是否能信他是未知的,于是童贯在迟疑。
高方平又道:“你想多了。我当然有可能过河拆桥,但事实上现在是我说了算,你扛得住我的决定吗?既然扛不住,还会得罪我。你只有姑且相信我不过河拆桥吧,这叫少输当赢。你真的斗不过我的,别把你唯一的声望,挥霍在毫无用处的北方策上。你懂的,我在说大实在话。”
童贯恶狠狠的点头了,哪怕将来被他坑了,也只有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