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旗舰上的旗号挥舞,一行七艘走舸、十余艘走马渐渐形成横列的阵型。与走舸在近海下锚停船,士卒纷纷往登陆舟上转乘不同,略小一些的赤马舰由于是平底船,根本不用减速,就这么直直地便往海滩上冲来!
许明这次带来了胶州水营几乎全部的舰船和人员,这些原来的海贼、渔民对于操舟驾船的能力自不必说,便是这种抢滩登陆也是熟练无比!盖因海贼与抢劫海船的海盗不同,他们的主要劫掠对象就是沿海的村庄,因此抢滩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仅仅过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三百水营将士已经在滩涂上列好了阵势,并且主动往栅栏防线靠近。
一开始由于防线的位置远离海滩,驻守的都昌官兵根本就没发现海上的异常。等到觉察出情况不对时,才有领头的将官赶紧鸣号,一边乱哄哄的集结队伍,一边努力想排出阵型前压。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的战争必须依靠阵型,一拥而上是行不通的;盖因这个时代的通讯能力不发达,想要指挥士卒只靠声音又传不远,因此队伍的前进后退全靠旗号指挥。而旗号的针对对象并非单独的士卒,而是一个团队,这数个团队的集合体才汇成一个‘阵型’。所以可以想见,如果失了阵型,就相当于失去指挥,而冷兵器时代战争的伤亡最多的并不是在两阵相接、直接对抗时产生,而是在一方溃坏了阵型,溃逃之时被追击方从身后大肆砍杀,才是一场战争出现主要伤亡的时期。综上所述,可知在一场局部战役之中,阵型是多么重要。
然而许明的队伍却不紧不慢地往前迈步,,在步步逼近到两百步的位置便停下了脚步,好整以暇地看着都昌县兵排兵列阵。等到对面的县兵好容易列好了阵型,在鼓点下开始往这边小跑到不足一百步时,许明才冷冷一挥手,只见前排刀盾兵突然散开,露出身后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两列——弩兵!
没错,为了这次行动,赵旻把所有的强弩都调派给了许明,连自己亲卫都没剩下几把!好在掌管物资的是亲舅舅夏侯杰,要不还真不知道如何向人解释这么多大杀器的去向。
弩兵排成两排,前排半蹲,后排直立,将寒光闪闪的箭头对准了对面跑来的都昌兵,随着一声令下,只听一阵“嗡嗡”的弦响,上百只利箭扑向数十步外的都昌兵!此时都昌兵已经没有了退路,唯有奋勇向前才有可能博一条生路,于是在为首将官的号令下,不到两百的县兵开始加速奔跑,而站在前排的兵士却只有绝望的望向扑面而来的利箭!
与弓箭的覆盖性射击不同,弩箭的杀伤力主要来自于直线杀伤,因此最悲惨的莫过于正面面对弩箭的士卒。再加上这些县兵大多都是枪兵,除了身上薄薄的两档铠几乎再没有能够阻挡弩箭的存在,因此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在劲飞的弩箭与县兵第一次零距离接触时就倒下了五六十人,场间只剩下利箭穿透肌体的撕裂声,以及中箭士卒的惨号!
都昌将官此时已顾不得去管倒下的士卒是死是活,他怒瞪着双目,透出丝丝血红,眼中只有着对面的黑衣蒙面军队,招呼还能站立的袍泽,挥舞手中的长枪,往前继续迈步狂奔!此时距离对手只有不到五十步,敌人似乎近在咫尺,只需要再稍稍努力一下,就能用手中的利刃刺入敌人的身躯,用鲜血来为身后中箭翻滚、生死不知的兄弟报仇雪恨!
然而现实往往是如此叫人绝望!对面的两排弩兵在发射完毕后迅速往两侧散开,后退重新上弦,露出身后的——另外两排弩兵!是的,还是弩兵!寒光闪烁的箭尖仿佛在告诉敌人,刚刚的惨烈,仅仅只是残酷的开始!
赵旻在复甑山寨截获了陆旭送给许独目——呃,就是现在的许明两百把弩机,后来剿灭了准备围捕他的北海死士和郡兵,又缴获了数十把;加上后来零零散散购买和修复损坏的,赵旻手下总共有弩机三百多点,而为了让许明袭击盐场的顺利,给他配备了整整三百把!也就是说整个胶州水营几乎人手一把一石强弩,这样的数量面对不足200人的都昌兵,怎能不让人绝望!
剩下的结局毫无意外,两轮弩箭洗礼后还能站立的都昌兵不足三十人,阵亡者包括都昌的带队将官,幸存者面对三百全副武装的黑衣“海盗”已毫无再战之心。许明对于这样一面倒的屠戮也有些意兴阑珊,剩下的士卒停止了射击,换上刀盾和长枪上前清剿残敌;而都昌兵连象征性的抵抗都懒得做,纷纷缴械投降,被黑衣兵拿绳子绑成一团。
解决了武力威胁,剩下要做的就是毁掉盐场。许明的做法是从海水中挖沟引入盐田,然后将仓库中所有的存盐一股脑的统统扔回灌满了海水的盐田中去。让人意外的是先前的盐农在见到都昌兵战败后不但不逃,反而畏畏缩缩地凑上前来,其中一名年龄较大的长者壮起胆子走到许明身边问道:“这位好汉爷,如果我们帮你毁田,你能把我们都带走吗?”
许明转眼看看露出一副哀求表情的长者,心下颇有些无奈。他当然知道即墨的开发需要人手,这些壮劳力如果真能带回去对屯田也是不小的补充;不过此时毕竟干的是隐秘的大事,不宜节外生枝,因此在略微犹豫后还是摇头拒绝了老者的提议。
一个时辰后,许明一声令下,三百健卒纷纷离岸登船,扬帆出海,只留下布满海滩的狼藉,在夕阳下述说曾经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