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莲呢,你怎么跟她说的?”
“告诉她,殿下这样下去很危险,可能有性命之忧,所以要带她走。”
“她没说要一起?”
“我说,大公派遣的人很快就会来,需要有人介绍情况,目前殿下又不能太过靠近光明,所以就不带她一起走了。”
“她信了?没问什么时候回来?”
“信了。我说之后稳定了再跟她联系。”
“噗……”墨菲的一番话,说得简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真不愧是我的徒弟,真是法师中的法师!连撒个谎,都这么句句属实,童叟无欺。”
言罢,她又无视了法师不悦的表情,笑嘻嘻地从靴子里拔出了一柄匕首,递了过去。
“你自己留着吧,给我也没用。”墨菲知道,这是她自己留着保命的玩意,于是直截了当地拒绝。
诗人却不管她,只将匕首塞进她的法师袍里,嬉笑着叮嘱道:“为师也没什么好送你的,你就别嫌弃了。至于会不会用……等生死一线的时候,你就会了!不过是见着男的就剁下面,见着女的就切上面,其实简单得很!为师相信你!没问题!”
这般混不吝的话,墨菲又何曾听过,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
然而,到底是收下了。
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八阶法师的法力也已用尽,只能肉搏……如今,前路未明,多做一手准备也好。
就算不能用以制敌,至少,可以以之自尽。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与神明般的大公陛下作对。
但,同样,她也没有选择。
如果,注定要死……
墨菲转眸,定定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两人,默默掐灭了最后的一分念想。
不,要死,我也轮不到与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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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的最后一丝光亮,终于湮灭。
玫瑰城堡,再次沦陷在晦涩不明的黑暗里,空气中,仿佛还浮动着神官鲜血的味道,甜腥的芬芳,混合着四季常开的玫瑰暗香,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妖娆而美好。
简一手持着火钳,将壁炉中烧断的柴木重新架好,温暖炽烈的火焰,落在她蓝灰色的眼睛里,仿佛鬼魅跳跃。
墨菲坐在她的对面,戴着眼镜,极具质感的法师袍,自她瘦削的肩头流泻,划出流畅而容雅的线条,她的手中是一本巴掌厚的巨大书籍,羊皮纸制成的页面,已经发黄。
她们沉默了很久,等待的时光,像是命运一样漫长。
然而,当夜晚来临的瞬间,心底,却又生出莫名的眷恋。
就像诗歌中描绘的少年,终于踏上了征程——
她们,将要开始流浪。
去到,谁也看不尽的远方。
“墨菲,我一直很想问你一个问题,我想在流亡开始之前,好好问清楚……不然我万一哪天一不小心就死了,我真的会死不瞑目的……你这样把自己的未婚夫甩了,真的可以吗?”
简突然地发问,言辞犀利,刺得法师的双手一紧。
“别装了,你那本书就拿反了,还装得什么似的。”
墨菲下意识地一看,却发现书分明摆得正正的……才知道自己上了当。
“你喜欢安德里亚,对吧?”
简侧过头,望着她,眼睛里竟无一丝笑意,细长的疤痕,印在她的左脸上,像是被遗落的某种秘密,只能用伤痕与鲜血来珍藏。
她很认真地在问,因为她无法明白。
“曾经,你的殿下,只需要你的一个微笑,就会义无返顾地站在你的身边,但你却要离开她,去与一个莫名其妙的钢琴家订婚……现在,安德里亚,已经陷落在了希瑟的爱情里,生生死死,殒身不顾,你却一直在她的身边,做她的帮手,做她的影子,愿意为了她背叛大公,甚至去死……”
你到底在想什么?
似乎是感受到她格外真诚的疑惑,墨菲沉吟了片刻,忽然反问道:“你也喜欢伊莲,对吧?”
诗人一怔,没答话。
“一开始,你每天跟在她的身边,与她吵闹,逗她嬉笑,她虽然并不懂得什么是喜欢,但对你,是越来越亲近。现在,你与她置气,发现她多多少少会在意你,在乎你,为什么反而越躲越远,不愿理睬了呢?”
“那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
墨菲收起书,摘下眼镜,紫罗兰般绽放的眸底,是麻木至极的荒芜。
认命。
“就像你,只能在风中漂流,无从归宿……我也不能,无所畏惧。”
她的声音,如此浅淡,缥缈,空荡,偏又如此自然,安宁,浑不在意——像是无垠海洋中的一叶扁舟,随风飘摇,无从归处,都已是注定的宿命。
诗人望着她,没有再说话。
“走吧,我们该走了。”法师站起身,宽大的法师袍也随着她的动作,瀑布般流淌着光影,微微下垂——初初望去,竟是愈发单薄,弱质纤纤。
她愿为她赴死。
就像,一切都不曾错过的当初。
至少你会记得我。
似乎是被某种深切的孤绝所震撼,简的嘴唇开合,最终,却未能说出一字。
对啊,我们该走了。
床上,却传来细碎的窸窣声。
喑哑的嗓音,像是掌中紧握的沙砾,追逐不到的遥不可及,只能硌在手心,剩下隐约的痛意。
“安德里亚,安德里亚……”
她轻唤着,想看到她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