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侍卫们搭建毡帏的档子,他一手拎着一小坛子酒,一手执着一个黄铜制的手炉,一步三晃的朝着囚着我跟十三的木头笼子走过来。
“妈的~也不嫌烦!当真是英雄别问出处,流氓别问岁数!”吐掉嘴里的稻草,朝着那身影斜斜的翻了个白眼儿。
老十三只是微瞥了一下,似乎不以为意。这个十三看来这回受的打击不小,亲兵无辜受累被斩,一向待自己亲善的皇阿玛又口口声声说自己奸佞不诡,心知自此之后再没了昔日的圣眷,不免像是斗败了的公鸡,加之几天的囚车羁押难以合眼,一向的养尊处优难免一时难于承受,这会儿带着镣铐枷锁,蜷在囚车一角儿,要多落魄有多落魄。反观我倒是闲适的多,本来嘛,康熙又不是我爹,甭管他之前对这个太子如何宠爱,于我是没有沾着半分,我所有做太子的觉悟只是这几天来的担惊受怕跟惶惑不安,所以并没有太大的落差,何况我知道这只是一废而已,老子两年以后还有出头之日,到时候再争取好好表现,最起码要给自己一个无忧的将来。
“哎呀~~我说太子殿下,十三弟~今儿这天儿可够冷的啊!虽说比不得围场的风雪,但也够冻手冻脚的,太子殿下要不也金口玉言一个,让这风也小点儿!”这个衰人,这些天没少拿我那天的糗事儿打趣儿,也不嫌腻歪!
“我只怕说的风更大了,闪了大哥的舌头!”懒得与他理会,瞧见他貂皮大氅的裹得严实,自己跟胤祥却只是黑绒披风的待遇,相形见拙的倒是觉得身上更寒了几分。
挤着胤祥坐下,这小子像是有些不习惯,瞥了自己一眼,但也没挪开。
“嘿嘿~~我看你等皇阿玛回来了,还能这般牙尖嘴利,到时候指不定谁闪了舌头!”他心情不错,吝是我这些日子没少刺儿他,他也照样勇往直前乐此不疲。
“皇阿玛回来之前我都还是太子的身份,大哥这些天的所言所行,我只当是让围场的风给拍了,神志不清,你今儿这话我且记下,等皇阿玛回来了,我得当面问问皇阿玛,我跟十三的罪是不是得等大哥你拿主意!”老子现在还是太子,尽管即刻就要被废,但临死拉个垫背的,你小子也别想占了什么便宜去。
果然他脸色变了变,不觉的弯低了腰身,眼里火花乱蹦但也不敢再造次。
“去给本太子跟老十三拿两件儿跟你这个一般无二的氅子来,另外温一壶好酒备上几个小菜给本宫祛祛寒气。”
手指点在他的貂皮大氅上,他面上一讪,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咬牙切齿的一合拳:“是!”
看着他雄赳赳赴义一般的走姿,忍不住好笑。
“太子何苦与他计较,皇阿玛将咱们交予他看管,如今也算是落在他手上,这圈禁的日子得个厉疾便殁的也不是没有过!唉~~”
他是说死因不明吗?他老大也敢?我却不信!嘴上轻叱,反而一笑。
“十三弟想的严重了,此番你二哥我昏魔了铸下大错,到头儿了不过就是被废了,但凭着咱这三十几年的太子生涯,量他也不敢动了分毫,只是十三你也不必如此万念俱灰,说到底也是皇子,你只当是停薪留职放了个长假,我有一言你且听了,天命与我这个身份,我断不会乖乖的认了,不出两年必会复辟,到时候……”谁主沉浮还是个未知之数,我不是那个历史上倒霉的太子,他的烂帐也别想我给他背,我的血液里流淌的是自强不息不安认命的热血,如果非要我承受这些,我不怕改天换命,反正清末的鸦片战争强虏侵犯,近代史八年的血雨腥风残酷战乱,都不是什么好事,若是我做了皇帝,我必可侦其利害,避其灾劫,于国于民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换言之,我知晓历史走向,明白民生根基,就算是重获康熙信任辅佐着他筑个太平盛世,打造个铁桶江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总之我绝不会认了这圈禁高墙,死的不明不白的悲催命运!
后半段没敢说出来,但眼底不觉间闪现的锋芒精火必是被这小子瞧了去,再看他时,他两眼满是疑惑却也见了一线生机,似是而非的点点头,似乎知道我藏在心里的话,竟也流露出几分崇拜敬畏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