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应对了几句,陈廷敬也是在后头出汗,按说这位爷还得给自己这个钦差行个礼呢,早就做好了他行礼我就下跪的心思,这会子见胤礽没那个意思,虽然觉得有些不合礼数,但也算是松了口气。
胤礽自然没这么多的规矩,也没费力气学这个,胤禩跟陈廷敬的心思当然不清楚,只顾着热络的拉着寒暄,倒是胤祥觉出了什么,淡淡一笑,上前给胤禩和陈廷敬行了个礼。
一前一退间故意蹭高了胤礽的马蹄袖儿,康熙御赐如朕亲临的翠玉大扳指在日头下遥遥生辉,刺得胤禩双眼发烫,赶忙素了神色,由得胤礽拉着走了。
德川宗界依旧是五花大绑着被扔在了堂上,胤礽等也不曾见过这个德川家的小世子,只不过胤礽还记得当初仙游城郊那染血的一幕,这人当时就在当场,早就是心中愤恨,一抬手叫来了巴彦,指着德川宗界“把他拉出去斩了,留着浪费爷的粮食!”
巴彦刚想领命,胤禩跟陈廷敬相继站了起来,面上都闪过惊诧的神色。
胤禩心里一滞,好家伙,要不折子上三番五次说这老二独断专行,还当是修饰,今儿一见,果然开了眼了,这岂止是独断呐,简直是个二愣子!
“二哥~~就这么斩了?难道不用审审吗?”
“还问什么呀!你们这会子来是不知道他们在地方上行的恶,告诉你们,证人都不用找,在座的,我跟老十三,巴彦雅尔檀李卫他们都是亲眼得见,这种畜生就属于先杀了再问也不冤枉的,教育好了也是个流氓!”
胤禩一脑门子汗,陈廷敬赶忙站出来“贝勒爷~在这方面,臣不敢说别的,漫说是杀了,就是活刮了也难消其罪!只是行事之前,咱们也当审问一下,毕竟此人是台湾郑家请来的帮手之一,总得留下些线索再杀也不迟啊!”
“你听得懂他说什么么?你告诉我怎么审?”胤礽只知陈廷敬是个老臣,对于他还是康熙的师傅这一层关系并不知道,还以为他是胤禩的人。加上此时正想着这些倭人所犯下的罪责,言语间有些激动。
胤祥可是知道这陈廷敬是谁,听着胤礽这话语气不善,再看看陈廷敬,好在这老臣虽然有些愕然,面上也没见什么不堪的神色,赶忙站出来打个圆场“二哥~陈大人跟八哥不知内情,合该也都是好意,你且别气,咱们上回不是在福州五里坡那儿抓了个斥候吗!此人不是说是这些倭人的通译吗!这会子正好可以提来派上用场,若是能探出些什么,对咱们也是个助益。”
胤礽一急,还真是忘了这档子事儿,几日前,胤祥在绿营中整军的时候儿,意外抓了个跛子,当时正被十来个征用兵追赶,一问之下才知道此人是倭人的通译,因为在逃跑过程中受伤断了腿,才被抛下的,胤祥也没难为,直接将他扔进了牢中,没成想还真能派上用场。
这跛子不一会儿就被提来,进了堂上给胤礽几个行完礼数,一眼就瞧见了捆扎结实被扔在一边儿的德川宗界,这也才叫胤礽等人得知,原来竟是无意间擒获了这么一只大鸟!
只是德川家康到福建的目的却也非军事为主,完全是倭人自己的小算盘,意义上就跟康熙会时不时的派个儿子出去办办差事来提升他的知名度跟权威的道理相通,德川幕府家是要给这个小世子镀镀金,并没有派他做什么大事儿,至于那些恶形恶状,完全是这个德川宗界的个人行为跟内心阴暗面儿的体现。
胤礽虽然气愤,可这小世子的身份在那儿,一刀斩了断然痛快,只是却也没什么实质上的意义。
一番问询下来,胤礽也是心里烦累,走到那德川宗界跟前儿,真想一脚踹死他,可还是忍下了,笑呵呵的蹲下来,伸手用力的扭住德川宗界的黑脸蛋子“爷真想杀了你,可是介于你的身份,爷决定留下你这条狗命。
死实在是件挺惨烈的事儿,爷还不想你们德川家现在就搞出个靖国神社来,与其让你来个痛快,还不如留着你,好好的来羞辱羞辱你们德川家族!看你们还有没有闲心跑到我们大清国的地界儿上来指手画脚作威作福!
你~~你不是通译吗!爷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十天之内,你教他汉语,不用说的流利,能听懂就行,到时候教不会他,你就等着领罚吧!!”
胤禩等眉毛纠结在一块儿,实在想不出胤礽干嘛要教这个倭人说汉语。
胤礽伸伸懒腰也不想在理会这个日本人,挥挥手叫人将他们一并带了出去。“八弟~陈大人,一路的风尘想必也累了,事儿不是一天能做完的,我已经叫人收拾了厢房,眼下时局不好,住在一处,能省下不少的兵力,万一要是遇个事儿,找起来也不费劲,你们就将就着吧!”
陈廷敬并不拘泥于这些,反倒很满意胤礽这样的安排,胤禩就有些为难了,本来这回来应了老十的请求,自己也想在暗中筹谋一番,可要是真住在了一处,行事起来还真是不大方便了!只是也没有别的理由推搪,只得笑着应下。
入夜,胤禩睡意正浓,刚撂下手里的册子解了衣,准备躺下,忽然外边儿来报,说是陈廷敬有事来求,务必让胤禩过去一趟。
胤禩虽纳罕,这陈廷敬今儿怎么逾矩来找自己,还敢叫自己过去找他?莫不是出了什么不能言明的大事!
胤禩心里五味杂陈,脚底下也不敢慢了,索性没多远就到了陈廷敬的厢房外头,见这里果然戍卫不多,难道自己猜着了,他真的有什么不可启齿的事儿不成?
胤禩屏退了左右,轻叩门随即而进,却登时愣在当场,却见陈廷敬屋内飘着酒香,菜肴布了一桌儿,已尽狼藉,胤礽竟然也在场!没想到他白日一副冷颜冷语,这会子倒也知道与陈廷敬热络热络,当真可恨!
胤禩这厢正愤恨着,陈廷敬颤抖的声音传过来“八爷….老臣罪过,扰了八爷安眠,只是…您看忠贝勒醉成这样儿,如此失状,有失体统,实在不能给人瞧了去呀!十三爷又赶巧去巡视军营,老臣也只有选择去打扰八爷了~~”
胤禩强作笑脸,闪身走进来,看见陈廷敬颤颤巍巍站在当下,以伛偻之力强撑着胤礽这七尺之躯,后者则喝得烂醉,双手环着陈廷敬的腰,脸上泪痕未干,嘴里还一个劲儿的一会儿叫阿玛,一会儿叫爸爸,这幅尊荣实在是连胤禩也要替他感到羞愧,这要是给人见了,可不就是往爱新觉罗这姓氏上抹黑吗!
“阿玛~~~~~~~妈妈~~~~~~~”
“罪过~罪过~~臣有罪臣有罪~~”
胤禩实在看不下去,走上前板开胤礽,陈廷敬赶紧跳开,胤禩面无表情的像拖死狗一样拽着胤礽的脚脖子拖了出去。
陈廷敬余惊未定,口里一个劲儿的念叨着罪过,也没留意胤禩是怎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