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怜卿长睫轻垂,眼底眸光明灭。他修长的手指轻触精致的白瓷茶杯,那是上好的官窑所烧制,表面细腻光滑,出手带着几分淡淡的凉意。
并不去看尚武帝,君怜卿只是淡声回道:“这茶甫一入口,只觉甘甜清洌,芳香无比,仔细品之,又有淡淡苦涩掺于其中。不过,正因为如此,却更加让人忍不住心生回味。”
“嗯。”尚武帝喜怒不辨,对于君怜卿的话不置可否,“这就如同看东西,要透过表面看本质一样。有时候,最先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
尚武帝这话意有所指,看向凤倾的眸光波光诡谲。“你说呢,凤……三小姐?”
凤三小姐?那就是摆明了不让自己与皇家再有什么关系了?看到君怜卿对这个称呼并无反应,凤倾心底禁不住浮现一丝轻嘲,面上却神情不变,周身萦绕着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光芒。明明是一个看起来弱质纤纤的少女,却偏偏给人一种君临天下的压迫感。
饶是尚武帝久居高位,如今面对着这个孤身一人身处险境却仍旧一脸风轻云淡的少女,心底亦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忌惮。这种忌惮让他疑惑,让他不安。明明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草包不是么?就算这十六年来将自己的真实性别隐藏得很好,可除此之外,并无所长不是么?
想到之前侍卫来报,说凤倾有多么多么恐怖,让人不敢近身,尚武帝还觉得那不过是天方夜谭,可是如今见了,他的心里却是有些相信了。
想到这,尚武帝看向凤倾的目光渐渐变得犀利。
“凤倾!”尚武帝忽然厉声道,身为帝王的压迫感令人窒息,“你可知罪!”
凤倾面无表情,神态自若。潋滟的红唇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轻笑,看向威严无比的帝王。“知罪?不知凤倾何罪之有?”
“哼!”尚武帝冷笑,面目一片扭曲狰狞,“你女扮男装十六年,犯下此等欺君大罪,难道还不承认?”
“女扮男装……那又如何?我扮我的男装,干你屁事?还有,我今天来这里,可不是来听你兴师问罪的,我只想知道,我的父母兄长现在人到底在哪里?”
凤倾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就算女扮男装又怎么了?是因此杀人了还是放火了?到底碍着他尚武帝什么事了?
还真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放肆!”尚武帝何曾被人这般忤逆过,顿时龙颜大怒,拍案而起,“来人,将这个叛臣贼子给朕拿下!”
尚武帝声落,立即就有大堆侍卫围过来,一个个手持兵器,对着凤倾虎视眈眈。
呵,这些人看起来像样多了啊,与之前那些相比的确是厉害了不少!不过,那又如何呢?这狗皇帝该不会是以为,单凭这些人,就能拿下自己吧?凤倾冷笑,周身寒气冷冽,并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她淡淡的眼神看着尚武帝,又说了一句:“我的父母家人呢?”
尚武帝心底惊讶于凤倾的淡定,面上却是阴狠至极。
“哼,凤元秋通敌叛国,其罪当诛!又怂恿自己的女儿女扮男装,欺君罔上,欺骗天下人。这两项大罪,就足以灭你九族!不过,”他话锋一转,神色惋惜凄然,“朕念在这些年来,你父为我金夏国也曾立下诸多汗马功劳,故网开一面,只将你凤家直系拿下。所以,朕奉劝你,最好不要做无谓的抵抗,免得最后落一个死无葬身之地!”
“通敌卖国?欺骗天下?呵--”凤倾冷嘲,眼中尽是讥讽,“好一个通敌卖国!好一个欺骗天下!你有何证据?”
这狗皇帝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不是盖的!明明是他心胸狭隘,容不下凤家,想要借此铲除凤家,却偏偏又摆出一副深明大义、胸襟宽广样子来,真是虚伪!恶心至极!
“证据?”尚武帝语气阴森,目光幽暗,“好,朕便给你证据!来人,将证据呈上来!”
一边的路公公闻言,立即狗腿地上前,手中托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摞书信还有一卷羊皮卷宗。
“皇上,证据在此。”尖细的嗓音里透着几分刻意的讨好与谄媚。
尚武帝眼底闪过一丝笃定,回头看了眼君怜卿,意味深长道:“路公公,将这些证据拿给凤三小姐看。”
“是,皇上。”路公公应着,举着托盘便来到凤倾跟前,神情傲然,不可一世,全然没有了之前在面对尚武帝时候的奴颜婢膝。他那张涂了厚厚一层白粉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鹜,对着凤倾幽幽道,“凤三小姐,证据在此,自个儿好好看看吧。”
凤倾长睫轻垂,一言不发拿过托盘中的信件,逐一拆开来,眼神瞬间冷冽成霜。字迹,印鉴,的确都是老爹的不错!又拿起那卷羊皮卷,仔细一看,竟是金夏国的军事防御图!
心中不由得一阵阵发寒,这每一样证据都直指凤家。可是!她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自家老爹竟会通敌叛国!自家爹爹的性子,她做女儿的自然是明白得很,那是恨不能将自己一劈两半日夜不分全用来效忠金夏国、效忠皇帝的人,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通敌叛国之事?
“怎么样?如今证据确凿,凤三小姐,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尚武帝在一旁不冷不热地说道,目光犀利如箭。心中其实已经笃定,凤倾再无话可说,最好是乖乖就范,看在她颇有几分姿色的份上,他倒是可以勉强收入后宫。这凤元秋的女儿玩起来,肯定比那个水盈*百倍千倍!
凤倾心中的小火苗蹭蹭蹭燃烧不止,握着信件的手下意识地捏紧,手中的信瞬间便化成粉尘,消散于天地之间。
路公公见了,急忙后退好几步,以免其余的证据也惨被销毁。
“大胆逆贼!你这是想消灭证据?”路公公疾言厉色地斥责,粉白的脸上白粉簌簌地往下落,唯恐尚武帝一个不高兴就会治自己一个看护证据不利之罪。
凤倾薄唇轻抿,幽幽地看向路公公,这太监的嗓音实在是太难听,公鸭似的,绝对是噪音污染!她缓缓地放下举在半空的手,衣袖自然垂落,将手全部遮挡起来。与此同时,一抹无色的粉末直撒向路公公那艳得都可以滴出血来的嘴巴。
路公公是宫里的老人,跟着尚武帝这么多年,一直以来都是耀武扬威颐指气使惯了的,如今被凤倾这么一看,心底竟是生生起了几分冷意。他下意识地就想开口训斥几句,结果一张口竟发现喉咙里火辣辣的疼,根本就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战神霸世
路公公一脸惊恐,手中的托盘哗啦啦掉到了地上,上面的信件掉得到处都是。他一手掐着自己的脖子,一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凤倾,恨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暗中动了手脚!
尚武帝看出了路公公的异样,眉头紧蹙。“路公公,怎么回事?”
路公公张嘴想要说话,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觉得那喉咙里正有无数根针不停地穿刺。实在说不出话来,唯有狠狠地瞪着凤倾。
凤倾一脸无辜,“看我做什么?虽然说我风度翩翩玉树临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可是,很抱歉,我对你这样的老太监,着实没有任何兴趣!”
你!路公公气极,一张铺了厚厚的粉的脸不停颤抖着,一脸便秘的神情。
凤倾轻嗤,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人在做,天在看,拿些莫须有的‘证据’来诬陷忠良,这大概就是报应吧!”
“哼,你的意思是说,朕竟拿一些子虚乌有的东西来陷害凤元秋?”尚武帝大为不悦,冷声道。
凤倾耸耸肩,“难道不是么?”
“当然不是!”尚武帝斩钉截铁道,神情间却带着几分悲戚和怅然,“朕原本也不相信凤元秋竟是这样不忠不义、贪生怕死、卖国求荣之人,朕还一心一意当他是可以同富贵共患难的至交好友,可是结果呢,他都给朕做了什么?通敌叛国,勾结外贼,略我国土,鱼肉我金夏国的万千子民!朕对他,实在是……失望之极!”
“呵,皇上,你这是猪八戒倒打一耙么?”凤倾冷哼。
尚武帝虽听不懂那猪八戒是为何意,但也肯定那绝不是什么好话!不由得怒极,好似真的遭到了前所未有的背叛一般,面色戚戚。
“朕可没有冤枉了你的好父亲!好兄长!这些都是凤元秋亲口跟朕说的。朕原本也不信,朕原本还想着,念在凤家这些年劳苦功高的份上,网开一面。可谁知,你父罪行滔天,十恶不赦!罪不容诛!凤三小姐,朕如今……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啊,朕身为帝王,就必须要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给天下苍生一个交代!所以,你们凤家,绝对不能姑息!”
凤倾微偏头,语气明明很轻,却偏偏是落地有声,“我父为金夏国、为你君家的江山,几十年兢兢业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你开疆辟土,为你保卫国家,为你平乱反叛,到头来,不但换不来你一声感激,反而是十恶不赦!罪不容诛!皇上你怎么不说,其实是你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心胸狭隘,容不下凤家!”
“放肆!你这是在跟朕说话么!”尚武帝龙颜大怒,指着那还没被全部捡起来的信件,“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呵,”凤倾轻笑,“谁知道那些证据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朕金口玉言,难道还会骗你不成?”尚武帝从未被人这样质疑过,身为帝王的威严瞬间便散发出来。
凤倾不以为意,悠悠道:“这可说不好呀,毕竟人心隔肚皮,难测得很呀。要不然,我爹又怎么会把你这样的阴险小人当做朋友那么多年?”
尚武帝眸光冷凝,忽然间就笑了。他缓缓地转头,看向一直都安静地坐着的君怜卿,不疾不徐地一字一句道:“朕能得到这些证据,还多亏了朕的老七啊--”
君怜卿长睫一颤,缓缓抬眸,目色无悲无喜,只淡淡说道:“为父皇分忧,乃儿臣分内之事。”
“嗯。”尚武帝微微颔首,沉吟道,“这次老七可谓是立了大功,该赏!”
“儿臣谢过父皇!”君怜卿终于优雅地站起身来,对着尚武帝浅浅一拜,雪衣曳地,身姿卓然。
凤倾却忽然出声,语气冷冽,看着君怜卿的眼神恨不能将他凌迟。“好一个有功!好一个该赏!君怜卿啊君怜卿,我真是瞎了眼,竟然会喜欢上你这么一个无情无义卑鄙无耻的小人!枉我父母亲人那般真心待你,你竟如此恩将仇报!你良心何在!”
君怜卿长睫轻垂,神情不变,自有几分云淡风轻之感。他看也不看凤倾,只淡淡的声音说道:“凤三小姐何出此言?本王与凤三小姐并无任何关系,你凤家对于本王又何来的恩?本王又何来恩将仇报?至于凤三小姐所言喜欢本王一事,本王承蒙错爱,愧不敢当。”
凤三小姐!
听着君怜卿一口一个凤三小姐,凤倾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地握在手中,都快要被捏碎了。袖子里的双手不由得紧握成拳,她极力压抑着心底莫名的悲戚。红唇勉强扯出一抹轻笑,那笑容飘渺如云烟,好似风一吹就会散去。
凤倾说着,声音飘渺好似云烟:“呵呵,好一个错爱,好一个愧不敢当!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只是不知,那个曾经与我一起红鸾帐里共度良宵的人,那个曾经与我许下山盟海誓的人,又是哪个忘恩负义禽兽不如的畜生!”
说到最后,凤倾的语气已经不足以用冰冷来形容了,而是冷冽中带着几分深深地失望。
君怜卿扇子般的眼睫一颤,继而幽幽一声轻叹,看着凤倾的目光充满了悲悯和……轻嘲。“不过都是些前尘往事,本王早已经忘记了,你也不必再记着。”
“呵,前尘往事么?说好的一生一世呢?说好的只爱我一人呢?说好的……呵呵,原来都是骗人的。”凤倾不由得嗤笑,长睫遮掩住眼底流转的波光,幽深明灭。
君怜卿道:“本王本无意欺骗与你,怕是平日里凤三小姐自个儿会错了意。”
“无所谓了,反正事到如今,你在我眼里也已经什么都不是了!”凤倾轻笑,“在我眼里,我为曾经竟会喜欢上你这样道貌岸然的男人深感耻辱!”
君怜卿一怔,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是安静地站着,垂眸,神情难辨。
凤倾不再看君怜卿,而是转而看向尚武帝,声音陡然冰冷。“你赏不赏他,与我无关,请不要浪费我的时间!现在我只想知道,我的家人在哪里!”
“你很快就可以跟他们团聚了不是么?”尚武帝一挥手,那些严阵以待的侍卫便要上前来,“拿下!”
凤倾厉眸一扫,“我看谁敢!”与此同时,衣袖一挥,一股强劲的罡风横扫而出,那些冲在前面的侍卫当即被这股强悍的力量给掀了个底朝天。
一时间,哀嚎声一片。
尚武帝脸色剧变:“你会武功!”
“你不是都看到了?”凤倾神情漠然。
尚武帝声音陡然拔高:“难道说你想抗旨?”
凤倾眸中一片睥睨神色,凤眸微眯,冷冽的声音掷地有声:“你这昏君欺人太甚,我今天便抗旨一次那又如何!”
尚武帝怒极,却硬是压下,转而问君怜卿,语气意味难明。“老七,她若抗旨,该当何罪?”
君怜卿一怔,继而面无表情地说道:“她若反抗,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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