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莫要如此客气。”王礼摆摆手道:“老奴已向朝廷告老,此番是打算回老家的,只是路过江南顺带来看下故交。”
“告老?”吴王闻言愕然道:“公公切莫开这等玩笑,您伺候父皇几十年,他怕是一日都离不开你,如何能同意放你回家养老?”
“王爷。”王礼闭上双眼,面上闪过一抹痛苦之色,沉声道:“去年除夕傍晚时分,陛下已。。。已龙御归天了。”
“你。。。你说什么?”刚要端起茶碗的手猛地一僵,茶碗应声而落,吴王呆呆地说道:“你。。。再说一遍。”
“王爷,陛下已经。。。龙御归天了。”
“不可能!”吴王猛然起身,背负着双手来回踱步两圈,忽然嘶声吼道:“若是出了这等大事,本王为何至今未收到半点消息?”
王礼长叹一声,道:“陛下骤然驾崩,朝廷众臣一点准备都没有。出事之后早已乱成了一锅粥,丧事要立刻举行不说,国不可一日无君,朝廷还得准备新君登基之事,短短数日恐怕还无余暇昭告天下。”
“父皇。。。父皇呐!”仰天长吼,吴王早已泪流满面,情难自已。姜云也是满心悲戚,虽知老皇帝命不久矣,但骤闻噩耗,好端端一个人就这么没了,多少也有点难以接受。
“王爷,还请节哀。”王礼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封打着火漆的书信递了过去。“这是陛下于两个月前写的,写好之后就存放在老奴这里,并且言明,待他离世之后,老奴需立即起身赶往金陵,将书信亲手交到王爷的手上。”
“父皇给我的书信?”吴王止住悲戚,忙伸手接过,小心翼翼地将信封撕开,顺势打开盏纸。
(明诚吾儿,见字如面:
当你看到这封书信时,想来朕已经不在了。你自幼恭孝,朕知你必心痛难当。但朕不许你哭,你要高兴,为朕高兴。因为。。。朕终于可以和你母后团聚了。
一念之差,仅为赌一口怨气,朕与你母后错过了二十多载光阴,再见面时已是天人永隔。这是朕此生最大的遗憾,遗憾不曾好好珍惜,不曾多花些时间陪陪她,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过了这么些年。朕知道,你们兄弟三人心中对朕无不怨责,只是出于孝道,未曾当面指责而已。
但你们要相信,相信朕。朕爱你们的母后,从第一眼见到她起,到朕合眼之前,此情未有一刻改变过。朕与皇后,一生所出四子。长子明辉,性如其母,温和仁厚。次子明宣,则完全继承了朕的暴戾与冷酷。为君者,不能独仁,亦不能独冷,你大哥和二哥皆非朕心中理想的继承者。唯有你,不但继承了你母后的仁厚,还兼具了朕的隐忍,理智和重情。
时至今日,朕不妨与你坦言,当初朕的确有意立你为太子。但你母后却坚持要立明辉,并要求朕此生绝不改立,她怕你们将来有一日会为了争夺皇位,做出那骨肉相残之事。我大周祖制,后宫不得干政,朕可以不听皇后的,但却不忍违逆你母亲的意思,因为朕的江山,有一半属于你母后。没有她,就没有朕的今天。
明诚,你越是像朕,朕就越是了解你,对于皇位,你无法做到无动于衷。故而明辉故去之后,朕心中虽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将启运立为太孙,朕按照你母后的意思,就是为了彻底断了你的念想。
这些年来,你与启运在朝堂的明争暗斗,朕都看在眼里,朕有最后一句话要对你说。
你若还认为自己是朕的孩子,是你母后的孩子,就放下执念,勿要做那让你母后担心的事。
朕吼了你母后一辈子,欺负了她一辈子,也让她苦了一辈子,朕实在不忍她在九泉之下仍提心吊胆,担惊受怕。明诚,原谅朕向你提了这个自私的要求,朕欠你母后实在太多,太多了。
最后,王礼伺候了朕大半辈子,兢兢业业无一日懈怠,待他送来书信,你就多赏他一些财物,让他好生养老,衣食无忧。如此,朕便真的了无牵挂了。
父,姬重绝笔。)
手中端着书信,吴王姬明诚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