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叫我……”
听到自己发颤的声音,袖珍身子慢慢往后退。刹那间,所有复杂情绪汹涌而来。孩子,对不起,妈咪还没有办法面对你。
无名的小脸簇成一团,嘴角紧瘪,大眼睛里就开始渗出眼泪来。他张着嘴巴,小小的嘴唇一个劲的抽动,袖珍不忍去看,转身冲了出去。
刚出走廊,迎面撞上高夏。他一定被她仓皇的神色吓到了,手将她紧紧扶住。因为她来势凶猛,高夏衣兜里揣的药瓶子掉了下去,“啪”的在走廊上乱滚。
袖珍喘着气,接连喃喃了几句“对不起”,弯下身要去捡,却总是捡不起来。药瓶子越滚越远,最后滚到华天修的脚底下。
高夏也顾不得掉地上的东西了,把她拉起来,慌忙问:“袖珍,你怎么了?小不点怎么了?”
“我……我不送了,你帮我送吧。”她拽着他的胳膊,用尽好的力气,终于用微弱的声音说了出来。说完,拐进走廊的拐角处,她就跑了。一路跑,一路能听到小不点哭着喊她的名字:“袖珍……袖珍……”
走廊的尽头,是关着门的密室,她猛地将门推开,把自己埋进黑暗里。只有在黑暗里,她才觉得安全。只有黑暗,才能包容所有东西,包容她的自私,她的逃避。
她蜷在冰冷的地板,把头埋进双臂,不停的喘息,不停的喘息,喉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了,她的肺里已经一丝空气没有,眼泪却迟迟出不来,最后,趴在地板上,扯着干涩的嗓子,叫了出来。
小不点几乎是扯着嗓子地哭喊,袖珍,袖珍,袖珍……他以为,只要他一遍遍叫她,她就会回来。他的袖珍,不会这么无情的,只要他卖乖,只要他讨她欢心,她就会对自己笑,跟自己说话。对,不能哭,袖珍不喜欢他哭。
他擦掉眼泪,从华天修怀里跳下来,追了两步,却不小心被药瓶子绊倒了,趴在地上,喘得没力气站起来。
“袖珍……袖珍……无名不该叫你……你快回来啊袖珍……呜呜呜呜……”
华天修跟高夏都被眼前这一幕怔住,将小不点抱起来,擦了擦他哭得像小花猫一样的脸,拍拍尘土,连声安慰。小不点泪眼婆娑的看着华天修,喃喃的叫着“华叔叔”。
最后送走无名的,不是华天修,也不是袖珍,是高夏。
小不点在高夏怀里哭得上气接不了下气,胡言乱语的念着:“华叔叔,袖珍……华叔叔……袖珍……为什么,你们都不来送我……”
“无名乖,不是有高夏叔叔吗?要是小朋友们知道你跟高夏叔叔在一起,高夏叔叔抱过你,你的面子该有多大?”
小不点坐在阿潘的车上,蜷在高夏怀里。这里已经是山脚下接近马路的地方了,离他住过的别墅很远,离他离开的酒店也有好长距离,高夏叔叔花了好长时间才把他抱到这里来的,花了好大力气才把他劝不哭的。
山下的路好长好远,远得看不清尽头,路的中间打扫干净,露出褐色的山路,两边堆砌着高高的雪堆,树枝被雪压了一层又一层。旁边的树下,有人堆了个小雪人,小雪人伫立在那里,好像警察叔叔。他想起了,华叔叔给自己堆的雪滑梯。
华叔叔,一定是喜欢无名的吧?不然不会那么冷的天,给自己堆雪滑梯。堆到难的地方,他就把手套摘下来,用手掌小心的雕刻出冰雪的造型,用手指打出凹凹凸凸的地方,堆到最后,华叔叔的手都通红了。
无名想着想着,眼泪又开始往下掉,只看到眼前的雪景变得好朦胧,好模糊。
“怎么了?无名?”
“高夏叔叔……”
“嗯?”
“管爹地就要叫爹地,管妈咪就要叫妈咪,可是我不能。”
“为什么呀?”
“他是我爹地,她是我妈咪,可是我不能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