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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过了掌灯时分,天色也晚了,大太太因支使郑妈妈外头请郎中去了,就进来支走大老爷。
大老爷正好要往韩氏屋里去一趟,他走到碧纱橱前突然回头看一眼书湘,见后者仍是迟愣愣的,他叹口气,交待大太太几句便出去了。
大老爷一走书湘就闷进被子里,大太太满心只觉得是自己亏欠了女儿,心中难受地揪起来似的,站在床榻前无声地掉了半天的眼泪。
好在郑妈妈及时把外头买通的郎中叫进来了,书湘虽是个大姑娘家,按理说不是什么男子都能进她房里的,然而特殊时期特殊对待,这时候也就没那么多虚礼来讲究了。
大太太见到这郎中时却有几分意外,郑妈妈忙解释,原来大太太用惯了的那位老郎中阴雨天出门不便,便支使了自己徒弟来。
他这徒弟眼睛转了转,瞧着十分机灵的模样,笑着道:“病人在何处?我师傅叫我来瞧瞧这府的贵人小姐,我自竭尽全力,半点不敢怠慢。”
大太太也顾不得了,把老郎中的学徒领到床前,书湘听到声音早便从被子里坐起来,半垂着眼睫,大大方方地把手腕搁在脉枕上。
那小徒弟却是看呆了眼,他是晓得高门大户的人家腌臜事情多,临来前师傅已经把这家的事情知会了他,可他眼睁睁见着这国公府里头金枝玉叶的小姐还是看得痴了。
他哪里见过这么俊的姑娘,心说扮作男儿真是可惜了的,郑妈妈重重地咳嗽一声,这钱小郎中才敛了心神为书湘搭脉。
不是什么重病,偶感风寒罢了,钱小郎心里嘀咕着,折身走到另一边案前写下方子递给房里的丫头,蔓纹立时就去库房里抓药了。
大太太放下一颗心,临走前发了话,罚韶华馆里每个丫头三个月的月钱,倒没有撵出去,只说叫尽心侍候,丫头们叩头谢恩不提。
却说那钱小郎中,他收了郑妈妈给的诊金,趁着夜色在手上掂了掂。嘿!足足的分量,有钱人果然大方。
他知道这诊金并不纯粹,多少也是封口费。心中快活起来,寻思着莫非自己那瞧着一穷二白的师傅这么些年来一直是在装穷,别是把钱都藏起来要留给三师弟罢?!老家伙又没有儿子… …
这钱小郎中越想越气,走得步子急了些,转眼就快到二门上了。领他出来的那小丫头成心躲懒,送了一点路就叫他自己走,幸而他走过一遍的路就能记得,否则还别真迷路了。
正想着,哪想冷不防同什么人撞上,对面人“哎哟”一声,竟是个声音娇软的女子。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四姑娘宁馥馨。
先时她瞧见大老爷仍旧在韶华馆里面便偷着留在外头,等到大老爷出来了,本想顺势上去说话,却见到大太太把韶华馆里头丫头都遣到了外头,又不多时,只见大太太身边的郑妈妈火急火燎领着个郎中行头的人进了韶华馆。
看什么病须得这样偷偷摸摸的?
宁馥馨打小在外头长大,并不像府里头规矩严。所以这时,钱小郎中停下步子,借着朦胧的月光看见她。
像四姑娘这么直接找上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这样的行为,大姑娘、二姑娘是决计做不出的。她却毫无顾忌。
宁馥馨进府后从没人给过她一点脸色,大太太瞧着挺和善的,她心中便没个惧怕,今见韶华馆里头有猫腻,她没多想就跟上了后头从韶华馆出诊出来的郎中。
四姑娘看着眼前人,直接褪下腕上金镶玉的手镯塞进钱郎中袖子里,“我向您打听个事儿… …”
钱小郎中习惯性地掂了掂,心花怒放。
有钱能使鬼推磨,他是大夫,又不是大善人,纵然收了那边郑妈妈的钱,怎奈何袖子里这镯子更矜贵?
… …
书湘这边还什么都不知道,在家里将养了两日,这才去学里继续上课。其实按着大太太的意思,书湘即便是没病装病也该不再往学里去了,眼瞅着就是回归原位的时候了,不适宜再往外头走动。
可书湘不答应,她不答应,大太太也不好强迫她。她对女儿怀着愧疚的心理,并不会勉强她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更何况书湘向来听话的几乎没了脾气。去学里念书而已,也就最后一小段时日了,便由着她罢。
这几日书院里热闹的很,书湘缺席几日还跟不上大家伙儿的节奏,虽说她惯常是跟不上的,只是今日耳里不时听见赫梓言的名字出现在同窗们口中,她好奇。
上午是画画的课,书湘在画纸上涂了一匹黑色的骏马,马尾高高地扬起来,才刚落笔呼出一口气,那厢赫梓言就迈着步子慢条斯理地走将进来。
书湘本以为他今儿不会来了的,听说她没来的几日他亦是不曾来的。
天气晴好,一抹金黄的阳光斜斜地趴在赫梓言身前的桌案上,他看上去有几分疲惫慵懒,背靠着椅背,修长的手指提起一只狼毫蘸了蘸墨,在宣纸上寥寥地落下几笔。
书湘侧头看他,他察觉到她的视线,手上握着的狼毫渐渐就走不动了,在纸上洇出一块浓重的黑色墨点。
“听说赫兄,订亲了。”书湘抿抿唇,转头朝自己墨迹未干的画儿吹着气,过了一会儿她从袖袋里掏出赫梓言那块帕子,“这是你的,我洗过了。还给你。”说着就走过去放在他桌上。
视线掠过他桌上那张铺陈着的宣纸,上头竟然是一个潦草的“湘”字,末尾处墨汁氤氲,洇得不成样子。
赫梓言看了看发怔的书湘,将那帕子收进怀里,淡淡道:“听说你病了,是因为那日淋雨受了凉?现下都大好了罢。”
书湘把视线从宣纸上挪开,低着头点了点,好像也没什么可同他说的,她想了想抬头由衷地道:“你订亲了是桩好事,届时成亲了也别把我这同窗忘记才是… …”她笑了笑,微微歪了头,额前一点碎发被太阳照得黄黄的,“先在这里祝贺你,改日你订亲宴上我再叫人送贺礼到贵府。”
赫梓言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色这时才微微一动,“你不去?”他对上她一双晶亮的眸子,胸口滞了滞,却扬着唇道:“连我的订亲宴都不愿意参加?”
书湘别开眼,神情不自然到了极点,她不是不想去,只是到那时候她已经身不由己了罢。哪个公侯小姐能自己到外头吃酒席的,说起来,她已经比她们经历得更多了,不可以再贪恋男人世界的自由。
“我不是不想去,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的。”书湘不再解释,抚了抚心口预备到外头顺顺气。
赫梓言看书湘要转身,手上没注意就拉住了她。
书湘回过头,眸子里掠过一丝惊诧,她慌里慌张地举目四顾间,他却收紧了五指狠狠攥住她。
“别走,陪我说说话。”
没人看到就好。她蹙了蹙眉,如今在他跟前好像一点脾气也没有了。其实赫梓言订亲了是好事,于他于己都好。
书湘还担心赫梓言因为喜欢男人而不会娶亲呢,好在侯夫人安排得很及时,年轻的男人,一时误入歧途不打紧,只要趁早走回来就还是有救的。
这日晚间是太子伴读徐长瑄的生辰会,书湘百般推脱不过,只得随着赫梓言到了京里据说是最最热闹最最上乘的酒楼里。
她表面上装得镇定,其实是从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的,跟在赫梓言身侧,被这花团锦簇的缭乱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