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良佷在这个问题上卡了壳,怎么也想不出万全的办法了。他心说,这个计划可谓是天时地利,既让我得了这冰莲进贡的时节,又让我在这绝好的择药室里用巧妙的物质资源找到了剧毒的药引,可为什么偏偏缺了这“人和”呢?
他又瞄了一眼已被分门别类的冰莲的其他部分,心中更添一丝焦灼。他没有多少时间了。皇上给冰心堂择药的时间仅有一个月,而月底,便是这些东西入宫之时,也是药童前往兄长府中探望之时。这一切若是想不周全的话,欺君之罪也好,擅动药材之罪也好,都会落到没有免死金牌的自己身上。
到时候,脑袋落地的就不是冰长佷,而是他冰良佷。
还有,即便是把这极毒的种胚当说成是安胎神物进贡入宫,没有正要诞子的嫔妃,自己的计划也等于泡汤了。
冰良佷开始苦笑着嘲讽自己,笑自己聪明一世,也被急切的复仇心冲昏了头脑,做了这等不周全的事情。他甚至开始想,若是换了稳重的长兄,也许就不会像自己这么冒失了吧。
不料,就在这换位思考之间,冰良佷突然找到了“人和”的切入点。
他决定把这些拆解好的紫金冰莲的部件,全数送到宫中。先委屈自己,自称无能,并不能断出此物珍惜的用药部位所在。
冰良佷想,既是亲兄,他的想法便也和自己一般无二,也是想对这东西细细研究的。而宫内和宫外一样,决不允许私自实验。再想那长兄与自己不同,如此安分守己,定会遵守律令,不敢动这残片分毫,如此一来,他脑中定会如同自己先前所断,认为这种胚与雪莲种胚同种同属,药性相同,定能安胎,又因不能实验论证,皇上和众嫔妃也自会对此决断深信不疑。加之冰良佷深知长佷心中残存有对自己的竞争之气,听闻自己自报无能,把研究权拱手相让,必定喜出望外,笑而不语,一时得意之间定会疏忽大意,这时,若将种胚研磨后的渣滓悄悄混入包好的分门别类的其他拆解物中,他必因潜心炼制最能讨得嫔妃们欢心的安胎丸而专研于种胚,绝不会发现其他拆解物中的端倪,而将它们照例作为药物存根留在府邸的处方室中。为了保证含有自己方才研究后的残渣的拆解物包裹被发现,他会单独命令药童给长佷送去,直说是自己漏掉了一包留在了冰心堂。这样,已经钻研于种胚的兄长也不会再注意到其中的端倪了。
也就是说,只要有嫔妃难产出事,皇上必定龙颜大怒彻查冰家。而当时自己确实已将全草进贡入宫,皇上搜查的对象便只有冰长佷一人,也便极易发现全草入宫之时那些没被细细研究的拆解包裹,发现私自研究的种胚残痕。
冰良佷就这样打定了主意。虽说他极不愿意把自己说成无能的人,他也必须这么做。因为,除了兄弟之恨,两人还被动地卷入了太子之位的争斗当中。长兄进宫后不久,便有各王公之女前来提亲,为的就是能够凭此姻亲,将冰家的好药或者最新的研究呈献给自己所拥戴的那位小王爷,好让他带着这些东西面圣,取悦龙颜,获得一席之地。他想过了,若想真正遂了这批人的愿,必须从根本上铲除掉历来一直拥戴嫡长子的御医派,使嫡长子派无根可依,这也和自己的复仇计划的目的不谋而合。
所以。冰良佷现在所缺的,只是一个等待。等待有怀孕的嫔妃出现。
也许上天真的要亡冰家。
药品全草入宫之后的一切全部如同冰良佷所料想。
他先是命令药童依照进贡用的金镶玉宝盒去做几个保温玉盒给他。然后,他将药草分为七个包裹,小心放入七个保温玉盒当中,分别标上了种胚、花瓣、花脉、花粉、子房、果肉和花络的字样。然后,他将之前自己私自实验而产生的种胚研磨粉末放入花粉盒中,小心混匀,乍看之下,倒也真是看不出其中的端倪。做完这些分装工作,他就把这一份花粉盒随身揣在自己的袖袋当中,收拾好试验后的残痕,然后带着剩余的几个盒子走出了一直封闭的择药室。
药童依然在外面谦恭地等候。
冰良佷对他言道,此物甚为贵重,定当引起重视,可无奈自己无能,研究数日未能挑出其中珍稀所在,故此提前入宫进贡这些拆解好的物品,带给家兄代为研究,也好向重用冰家的皇上谢罪。
药童虽也觉主人最近神神秘秘,有时连自己送入的饭菜都不见得吃,现在倒也觉得合理,只当是主人苦心研究,废寝忘食了。八岁孩童,也是没有那么敏锐的洞察力,发现冰良佷所耍的猫腻的。
况且,冰良佷还特许他入宫和长兄长佷多玩些时日,这对孩子而言可是天大的美事。
然后,二人一同入宫了。良佷自然是在皇上面前低头谢罪演了一番好戏,并给皇上呈上那些被精致包装了的拆解好的药材。皇上一见这冰良佷毕竟也是费了心的,还特制了能保住内里药气的精美的保温金镶玉盒,也愉悦了许多,竟不责怪良佷无能,转而让随身太监们将这些宝物转给御医派的冰长佷代为研究去了。
良佷心中暗喜。
面圣之后,他便猛然掏出花粉盒,交给将要兴高采烈地前往长兄府邸的药童,直说刚才面圣时漏了此物,再返回面圣恐怕又要遭皇上责骂,便要他顺道直接交给长兄长佷即可。
药童毕竟年幼,也不愿再跟着良佷入宫去见那年老又易怒的君王,便爽快地答应了良佷的要求,屁颠屁颠地跑向御医派的院子了。
良佷心中再喜。
至此,他只需要等上个一年半载,等着看长兄好戏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