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看她完全没被昨儿的事影响,心里开心便依了她,自己坐在一旁看她补衣服。
“那你接下来去哪儿?昨儿你问了那么多,难不成你晓得那人是谁?”
云卿避而不答,而是问:“姑姑不恼吗?那人这么对你。”
云湄是经历过当年夏家旧案的人,做事向来但求平安,不与人为难,她意料之中地说:“算啦,多大的委屈也都受了,不在乎这一点。”
云卿在一旁看着她一针一线地缝好衣服才说:“姑姑,我很在乎。”
她低头看着云湄,云湄脸色苍白,柔柔弱弱的,很教云卿心疼。
云湄抬起头看她,欲言又止。
云卿还记得云湄昨晚的话:“卿儿,你最近做事锋芒毕露,有些招眼了。”
依约到了苏记,孙成却说二太太要晚些来。云卿便去了画室,身后只有孙成跟着。孙成竟像是不知道昨晚事的样子,只一路絮絮叨叨地讲着苏记斗灯的故事,事无巨细,越说越兴奋,云卿也不好打断他。
“……不过说到底,苏记之所以能拿第二还是因为云姐姐那盏‘踏雪寻梅’,坊间都传疯了,个个争着琢磨会变色的画。旁人不知道云姐姐你是裴二爷的徒弟,还有说你是神仙的呢!”
从前不知道,昨晚也该知道了。云卿禁不住笑:“那有没有说我是山林鬼怪的?”
“呃,这个……”孙成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也有……”
云卿彻底让他逗乐,顺口问了句:“那这两天生意还好吗?”
孙成立刻两眼冒光,兴奋地说:“好,好极了!七夕斗灯后就属咱们苏记生意最好,真是门槛都快踏破了!别的不说,光江南那位曹爷的买卖一旦谈下来,可比咱们上半年都赚得多!”
“这么厉害?这位曹爷来头很大?”
孙成琢磨一阵儿说:“来头么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二太太说这是她接管苏记以来遇到的最大一笔买卖,纵然咱们都知道苏记这是回光返照,却也都希望能做成这笔买卖多赚些银子。二太太想多给小雀儿攒些钱,免得哪天苏家败落了苦了小雀儿。我跟师傅倒无所谓,我年轻力壮能自己赚钱孝敬我师傅。”
云卿赞许地点点头说:“赵掌柜教出来个好徒弟。”
过了很久苏二太太才来,身上松松罩着一件樱草色绣绿柳枝的宽袍子,里头是银色盘花织锦上裳和嫩绿一色留仙裙。昨儿天色暗看不仔细,这会儿却瞧得清楚她脸色极不好,用很厚的粉也遮不住眼底的憔悴。并且素来喜欢珠翠环绕的二太太今儿没怎么戴首饰,只手腕上套着一只翠玉镯,絮得狠了,不是上品。
苏二太太一见面便说:“云卿,请受我一拜!”
云卿和孙成忙不迭地拦着,云卿说:“二太太使不得,这是做什么!”
苏二太太却跪地不起,盯着云卿的手腕子看了半天重重叹了口气说:“虽说苏记眼下是我在打理,但在我眼里,苏记真不算个什么东西。可是临了临了,竟让我为了苏记欠你这么大的恩,一只手啊,我柳曼秋这辈子都还不完了!”
云卿忙说:“二太太您可别这么说。您是知道我的,我最惜命,要不是跟自己较劲儿也不会弄伤手,哪里是二太太您欠了我的呢?”
“云卿……”
“更何况,这手算不得什么大伤,等我师傅回来自然能为我医好,二太太就不必自责了。”说着云卿便去扶苏二太太,碰到她胳膊时她竟倒抽一口凉气迅速甩开了手。
云卿一愣,和孙成对视一眼,使了个眼色要他先出去。
苏二太太起身勉强笑笑说:“云卿,总归是我欠了你的。日后若有什么是我柳曼秋帮得上的你就尽管说。只要不伤着我的小雀儿,什么都可以。”
云卿忙请二太太坐下,平静地说:“二太太,今儿我为什么来想必你也料到,我伤了手只怕没法继续为苏记画灯,这份工,我想辞了。”
苏二太太丝毫不觉意外,略显疲惫地抿一口茶说:“应该的,更何况就算你愿意留,苏记也未必有能耐撑多久了。早些走也好。”
“那么二太太你呢?”云卿话锋一转眼神便有些逼人,她问,“二太太胳膊上的伤,是怎么磕着碰着的?这么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