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十丈红尘”的待客厅堂就到了后院儿。若说前院儿是山在水中漂,后院儿的景致便是水在山间绕了。整个后院儿并不算大,但没一处地是寻常平地,倒是绵延起伏作山丘状,亭台楼阁和奇花异草点缀其间,不算大的园子,景致倒是甚多,惹得蒋宽连连赞叹。
云卿抽空盯长庚,却见他和商陆在一株琼花树下如老友重逢般大笑起来,也不知聊的什么。见她看,商陆便说:“原来这慕少爷跟咱们二爷还是旧识。”
“是么?”云卿惊讶,“倒不曾听师傅提起过……”
商陆笑说:“是岚园落成之前的事了。那时慕老爷子刚将慕少爷带回来不久,二爷也还没离开裴家。你这师傅你也晓得,想一出是一出,尽做些古怪事。不知从哪儿套出了慕老爷子的话,知道这慕少爷是江南吴家的孩子,便存了心思逗他。”
“江南吴家?”云卿心里咯噔一跳,脱口问,“江南哪个吴家?”
长庚只低头抿嘴笑而不语,却是商陆解释道:“还有哪个吴家,是物华城夏丛箴夏公的师傅吴存儒。当年夏公出事,吴老爷子力保夏公,奋力喊冤,血谏御上,触阶而死,其大义令我辈自叹弗如呐!”
云卿和云湄惊看一眼,只听商陆兀自笑着说:“慕家和夏家当年也是亲厚,听说慕老爷子感慨吴家就此败落,在江南寻了几年才寻到吴家遗孤,正是现在的慕少爷了。”
“慕垂凉是吴存儒的曾孙?”云卿当真是惊得狠了。
“是啊,四族内许多人都晓得,我也知道的。”蒋宽帮腔说。
云卿咬着牙,一张脸顿时惨白。云湄瞧她样子,连忙在一旁说:“原来是名门之后,难怪这样出挑。”
商陆看着长庚大笑说:“小时候可比现在还出挑呢!用二爷的话说,简直是成了精了!蒋家的茶,裴家的药,叶家的粮酒慕家的银子,教什么会什么,一点即通,举一反三,把手头事打理得井井有条。”
云卿勉强笑了一下,胸口堵得慌。
“不过小时候呢,也傲气,除了慕老爷子,简直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商陆回想当年便觉得好笑,越说越开心,“咱们二爷也是,非要跟个孩子计较。先斗琴棋书画,再斗行商之道,最后连孩子玩儿的斗蛐蛐也拼了一把,才算把这小神童的气焰给压下去了。”
“怎么说?”云湄问。
“八比,八输。”长庚只当笑话讲。
“啊?”蒋宽惊讶,转而又大笑,“我姐夫竟然也有八比八输的时候,哈哈!”
云卿只觉得可怕,一身冷汗地说:“蒋少爷是不知道,我师傅这个人甚少跟人较劲,他向来不以一场输赢定成败,所以认定那些斗琴斗棋的都毫无意义。而且……而且我师傅他……”
“向来比什么都赢得轻巧,所以比多了就烦。这些年,还从没跟人比过八场那么多!”云湄也叹,“能让二爷提起兴致,慕少爷可当真不简单呐!”
说完又觉不妥,倒像是把人家少爷看得多低一样,长庚倒不介意,笑说:“也多亏裴二爷指点,我家爷倒是对裴二爷敬畏有加呢。”
真是好一个,敬畏有加!
这当口,蒹葭从一处爬满藤萝的矮墙外绕过来说:“见过蒋少爷,见过宋公子。”行了礼,又对云卿说:“酒菜都已备好了。”
云卿面色不善,云湄自然都看在了眼里。她致歉说:“原是应该亲自请二位贵客过去的,却想起有一味药须得饭前用。云湄实在是失礼,恳请先行告退片刻。”
蒋宽与长庚自然又是一番客气。云卿知晓云湄的意思,便道:“是那味玉露丸么?姑姑那里的已经用完了,拾云轩倒是还有一些。”
只听长庚说:“云姑娘既然身体抱恙,云小姐还是一同去瞧瞧好。”
“如此便失礼了。还请商陆哥哥好好招待两位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