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记伙计们立刻做鸟兽散,可没等苏老爷上前劝架就听苏行畚继续盯着云卿云湄骂骂咧咧地说:“拿得出三百两银子就他妈以为自己是爷了,你苏大爷我告诉你,你那三百两银票子爷根本就看不上眼!莫说区区三百两,就是三千两送上来,你苏大爷也爱说什么就说什么,爱把谁绑了,就他妈能把谁绑了扔进沁河里!”
说到最末处一张脸也凑上前嚣张地盯着云湄看,云湄本已披头散发,现如今哆哆嗦嗦躲在云卿身后更是楚楚可怜,云卿心疼得紧,又想起先前的仇怨,更加阴冷地盯着苏行畚。
苏老爷和苏三姨太闻言知道轻重,同时倒抽一口凉气,苏老爷还想上前劝,苏三姨太却拼死拉住苏老爷直冲他摇头。
“苏老爷,”云卿怒到极致面儿上反而冷静,只是冷静得可怕,“我差我的人送苏大少爷回贵府,苏老爷不介意吧?”
苏老爷还没开口苏三姨太就猛掐他一把然后急急忙忙回答:“不介意,当然不介意!多谢裴小姐!”然后不管不顾连掐带打地硬把苏老爷拉到了百结花厅里躲起来。
云卿也懒得再作询问,只是冷冷道:“杜衡,送苏大少爷回府,然后把苏二太太和苏小姐接进岚园暂住。杜仲,唤一顶轿子送我姑姑回——”
“七夕斗灯,推云湄落水的人是你?”
云卿方才来不及看蒋宽,此刻却见蒋宽面色无比平静,人却已经站到了苏行畚的旁边。
苏行畚看到蒋宽没来由一激灵,整个人顿时清醒了三分,他倒退两步咽了口唾沫费力开口:“蒋……蒋少爷……”
他倒退半步蒋宽便立刻跟上半步,最后猛然要从蒋宽身边逃窜,却让蒋宽一只手拎着他衣服将他丢到角落,蒋宽面色没有一丝波澜,却再度过分平静地问:“七夕斗灯,推云湄落水的人是你么,苏行畚?”
苏行畚挣扎了两下没能起身,听蒋宽如此问目光更加躲闪,蒋宽突然像是屹立不倒的将军,他第三次——云卿知道必然也是最后一次——问道:“是你吗?苏行畚?”
苏行畚躲无可躲,一个趔趄跌倒在墙角,却突然放声狂笑起来:“想要英雄救美啊蒋大少爷!心心念念了这么久,做梦都恨不得把人家小娘子扒干净喽,现在可算是逮到机会了!你打,打了就能替小娘子报仇,打了就能抱得美人归!打啊!朝这儿打!”
苏行畚指着自己的脸狂笑着挑衅,蒋宽身子一颤,一张脸肃肃发白。云卿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却见云湄猛的抬起头来看着蒋宽,眼底闪动着未明的情绪。
蒋宽的拳头半晌没落下,苏行畚顿时更加放肆,他再度狂笑三声说:“怎么不打?哦我想起来了,原来蒋大少爷你跟我苏行畚根本就是一路人哪!窑子一块儿逛赌坊一起输,孙妈妈家的头牌也是蒋少爷你先得了手的,这回倒动了真心改邪归正了?只是这动的不是真心……怕是春心吧……”
云卿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蒋宽喜欢的人是……是云湄?慕垂凉口中蒋宽爱慕的女子是……是云湄?
这一来,所有纷乱的细节如羽毛一样片片飞来,直化作一只巨鸟,嘶叫着冲破云卿心头迟钝的领悟。
七夕斗灯云湄落水,蒋宽假以援手,愣愣地唤了一句“云湄”……
蒋宋茶庄外头,云卿将蒋宽的外袍还给他,他面红耳赤,是动了春心?
岚园小宴,蒋宽悉心打扮,一扫平日里浪荡不羁模样,是为了云湄!
醉酒疯言,句句情殇,也是为了……云湄……
她前阵子整个人都紧张地防备着慕垂凉,竟对蒋宽的心思浑然不觉,若不是现在苏行畚胡闹,她指不定要傻到什么时候……蒋宽喜欢的是云湄!
“嘶——”云卿肩膀吃痛,倒抽一口凉气,回头一看,只见云湄披散着头发,一张脸毫无血色,她眼神空洞得紧盯着蒋宽,扶着云卿双肩的手骨节都泛白。
蒋宽猛然挥起拳头,却在离苏行畚的脸不足一寸的地方突然停下,只见苏行畚醉醺醺冷笑着,懒洋洋盯着蒋宽说:“云家小娘子模样虽俊,但是可比你蒋大少爷年长了足足三岁呢!二十二的小娘子还待字闺中,嘿嘿……别怪我苏行畚没提点你,那云家小娘子好不好用、叫得够不够响儿,可得先问问裴二爷——”
云卿脖子一热,回头便看到云湄脸上挂着泪匆匆逃出门外。
“姑姑!”云卿惊叫,拔足要追,却见苏行畚扶着墙起身轻巧地一把推开蒋宽横在了苏行畚面前,伸出一根手指点着云卿脑门儿一字一顿说:“少多管闲事,也别他妈碍本大爷的眼,否则看大爷不——啊——”
云卿只听“咔嚓”一声,苏行畚捂着刚刚伸出的那根手指杀猪似的嚎叫起来,与此同时她整个人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银灰色织花软缎袍上有和错金白扇一样的味道,头顶上一个听不出任何情绪的熟悉声音暖暖传来:“苏少爷,你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