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心中微微一滞,一个人的身影一闪而过,二太太是聪慧女子,见状便问:“云卿,你这年岁,说是大人么也还小,说是小孩子却也什么都懂了。你当明白,很多时候要较真儿要算计,可也有时候,难得糊涂呢。”
云卿笑着摇头道:“我糊涂不起来,我心里头明白,他也不过是选了个最合适的而已。”
二太太分明好奇,但到底是未曾多问。云卿知自己说漏了嘴,因而也庆幸二太太不是话多的人。知道裴子曜和蒋宽定然还在前门候着,她亲自从后门将苏二太太的马车送到了她的娘家柳氏纸坊,眼见着她们进去了才回来。
那之后云卿直接折回岚园,安安分分在园子里待了七八日。
第一件事,她亲自写了一封信托岚园总管商陆送到她的师傅裴二爷手中。不管是她还是云湄都是没有娘家的人,若要风风光光不低人一等地出嫁,也只有叨扰裴二爷坐镇了。更何况她跟慕垂凉的事又怎能不告诉师傅一声。
第二件事,云卿差人打探了苏行畚的行踪。原来苏行畚早就偷偷地潜回物华城了,现如今就在苏记二楼一间存放纸张的小房间里躲着。据说这件事连苏老爷都不知道,云卿一听倒笑了,若是知道,怕是亲爹也容不下这样的儿子。
第三件事,差人分别给曹致衎和孙成带话儿,告诉他们,可以准备出场了。他们两个才是压垮苏记的最后一根稻草。
到了七八日后,云卿衣着光鲜地再度出门。当然,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候在门外的裴子曜和蒋宽,裴子曜的脸色越发苍白灰暗了,云卿从他身上丁点儿看不出往日里玉树临风的影子,可是蒋宽卸下了那份不羁,反倒沉稳地像个成熟的男子汉了。
“停轿。”
裴子曜和蒋宽皆是一凛——她可从没停下跟他们说过话。
云卿下了轿子。
“裴子曜,我最后一次跟你说,不要再来了。你很清楚你继续拿我做借口拖着和叶家的婚事会给我带来多大麻烦,你何必害我呢?蒋宽,借一步说话!”
云卿不再给裴子曜说话的机会,直接将蒋宽请到了不远处一丛花木下。蒋宽收敛了孩子气的模样,叫云卿觉得有几分生疏,但好在那双眼睛还是纯然的黑色,带着笃定与坚毅,还有几分往日里蒋宽的影子。
“我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的,我跟家里人说过了,我蒋宽娶妻,谁都不可以干涉!”
他姿态着实昂扬,云卿蹙眉看了半晌,一脚踢过去小声说:“谁跟你说这个!”
“啊?啊……”蒋宽“啊”了两声,愣在原地。
见裴子曜等人闻声回头,云卿拖着蒋宽往花木伸出走了两步,恶狠狠说:“你真要娶我姑姑?”
“当然,我第一次看见云湄,就觉得她——”
“好好说话!”又是一脚。
“哎哟云卿,你踢轻点儿!”蒋宽龇牙咧嘴,暴漏本性说,“那是自然,不娶云湄难不成娶你啊!”
云卿挑眉威胁,蒋宽赶紧作揖说:“得,你饶了我吧!云湄不见我,已经够我受的了……要不云卿,你让我再进一次岚园?一次就好,真的,一次就好!”
云卿琢磨着措辞,有点儿没底气地说:“那苏行畚说你看上我姑姑是……是觊觎我姑姑美貌……”
“这你也信?”蒋宽当即涨红了脸,急急忙忙地分辨,“我以前是、是不太好,可云湄不一样,我是真心娶云湄为妻的,我跟家里人都说过了,而且自遇见云湄以来我就没去过那种地方,只要云湄跟了我,以后我也不会有别的女人,我跟老天爷发毒誓!”
说完竟然真的做了赌咒的姿态。云卿一脸嫌弃地看着他说:“你发啊,发个最毒的,就是哪天毒誓应验你天打雷劈了,我也眉头都不皱地给你上坟,哼!”
蒋宽嘴角一个抽搐,一脸僵硬地看云卿说:“那你,你到底是——”
“我来告诉你一声,只要我姑姑答应,我就绝不会拦着。可你天天在岚园外头候着也不是个事儿,我姑姑她不常出门,况且你死缠烂打的她反倒会被你吓着。我琢磨着你还不如早些回家正经做买卖,等存了银子,也等我师傅回来了,你三媒六聘过来提亲。只要我姑姑点头,我亲自送她上花轿,但若是我姑姑摇头,你以后不得像现在这样死缠着不放。”
蒋宽多听一句脸色便深沉一分,到最后又恢复先前一本正经之态,云卿生怕他想不通透,但再多的提点也只能到此为止。果然蒋宽低着头自嘲地笑说:“我以为你是来帮我的呢,还是要赶我走啊……”
云卿无奈,这挺聪明一人怎么到这事儿上就这么犯木呢?她卯足了劲儿狠狠一脚踢到蒋宽小腿上,眼见着蒋宽低嚎一声当即捂住痛处,云卿叉了腰嫌弃地数落他:“你个呆子,要不是为的帮你我费这么大心思干嘛?你晓不晓得你的身份呐?蒋大少爷,你将来是要接管蒋家的,你们家哪容得下我姑姑这等身份的人进门为正?你不自己做买卖存些银子,将来养不养得起我姑姑还是二话呢!天天候在这儿有什么用,天上会掉大米还是会掉白面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