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一大袋,用油纸包着,就放在她手边,云卿呆滞了片刻,伸手去拿,方才看到自己身上披了厚厚的斗篷,是她自己的斗篷,红锦缎上绣银白碎花,可是斗篷里头另裹了一件衣裳,却分明是灰色软缎、银丝绣海棠的男人衣袍——不需细看,是慕垂凉的外袍。
当日七夕斗灯云湄落水,云卿下水去救却湿了衣服身形毕现,慌乱中慕垂凉为她披上他自己的外袍,而后屡屡错过返还,那袍子便一直留在她这儿。
云卿低头盯着紧紧裹在她身上的外袍,神色有几分呆滞。
“小姐……”蒹葭端来一碗滚烫的汤药,跪坐在她身边小心翼翼说,“实在是没有办法……呕血昏倒,这原不是小事。不敢惊动云姑姑,又不便去找孙成,大半夜的,物华城还开着的医馆都是医药裴家的分号,又那么巧……”蒹葭低下头,盯着那碗药叹:“……那么巧慕少爷就来了……”
“慕垂凉么?”
蒹葭听不出她声音中的喜怒,只能点头道:“是,我正手足无措呢,慕少爷便来了。随身带着大夫,还带了几味救急的药,像是一直都晓得咱们这边的状况。”
云卿手略微抖了一下,抓着蒹葭手站起来绕到菩萨金身后面,目无表情地脱掉了慕垂凉的外袍重新裹好了自己的斗篷,平静问:“然后呢?”
蒹葭犹豫了一下,说:“守了您一整夜……”看云卿蹙眉又补充说:“天亮时问你想吃什么,你迷迷糊糊抓着他手却不说话,慕少爷交待我好好照顾你,接着出去买了栗子送过来,然后才离开的。”
走过菩萨金身,云卿看着地上一袋栗子,半晌才道:“哦。”
她权当不知道他来过。这样子算什么,给一点小恩小惠得便要她感动到痛哭流涕了么,既然回了物华城却装作没有回来,说了要找她也没有如约来找,那现在还来做什么呢?
而且蒹葭,分明对她轻易被慕垂凉降服很是不满,这会儿说话却全然为着他:“小姐,还有一件事……昨儿你睡不踏实,不小心碰到慕少爷伤口了……听宋长庚宋公子的意思,慕少爷近日里一直四处奔波,又不知好好照料自己,所以胸膛上的伤一直没好,而且似乎反而更重了……”
云卿心尖儿一颤,忍了忍,没开口。
“还有,听宋公子的意思,仿佛慕少爷近日里在筹备什么大事,等这件事了了,嫁娶之事便能稳妥定下来了。虽说事情棘手,慕少爷亦是甘愿的。但具体的,宋公子亦不肯说。”
云卿努了努嘴,说:“关我什么事!”
看蒹葭忍着笑,又瞪她:“你不是我的人么,给他说什么好话。我还没好呢,你且气我吧!快把药拿来,我缓一缓,咱们去苏记看一看。”
慕垂凉、慕垂凉!
所以昨晚他果然在,果然抱着她看了一夜落雪无声,那么其他的呢?云一涡……不会吧,他会念这种词?
云卿咬着栗子,不知恼什么,却分明一阵恼恨。
手头上事太多了,好像之前一直在处理的很多条线路突然拥堵到一起,裴子曜的事,蒋宽的事,蒋婉的事,云湄的事,孙成的事,苏二太太的事,包括她与慕垂凉的事,它们纷至沓来,搅乱云卿的生活,然而她竟然有很强烈的预感,觉得这一切即将一起打上个结,然后开始新的生活了。
这样奇怪的预感……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云卿蓦然回神,看着孙成脱口问:“什么?”
孙成急切地说:“云姐姐宁肯住破庙也不愿我们帮你么?况且这苏记,原本就是云姐姐你拿银子盘下来的,这是你自己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