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担心着云湄,多少便有几分心不在焉。到了醉望斋的花厅,只见裴二爷坐在主位上,左一、右一的客座分别坐着赵掌柜和孙成。赵掌柜和孙成一见云卿进来连忙都起身见礼,云卿亦一一还了礼,这才上前说:“爹爹有事找我?”
裴二爷也看不出喜怒,开门见山问:“孙东家方才跟我说,他名义上是东家,但当时买铺子的银子实则是你拿的?”
云卿点点头说:“是。当日爹爹不在物华,女儿便自作主张了。”
裴二爷便问:“为什么?”
云卿担心着云湄,便简单说:“一来在苏记好几年,有了感情,不舍得眼睁睁看它被败尽,二来当日苏家少爷差点害死我姑姑,我见不得他好端端地做他的苏家少爷,三来苏二太太待我极好,我不愿看她和她女儿平白被苏家少爷欺负;四来苏记当日名声大噪,只要用对了人用对了方法,稳赚不赔。”
这些事孙成还知道三五分,赵掌柜却是不知道的,当下被云卿的直言不讳吓了一跳。裴二爷斜靠在高背椅上,一手玩着桌上茶盏的瓷盖,另一手撑着下巴,皱眉认真思索些什么。
云卿便接着说:“苏记自易主以来生意平平,后来岚园众仆过去大半,名义上是帮忙,实则都是新手,能帮的实在有限,虽有人暗中帮忙下了大单子,但刨去岚园众仆吃穿用度,这两个月来赚的的确不算多。不过我以为,苏记既有百年基业美誉在外,又有孙东家、赵掌柜等人兢兢业业为其谋划,不愁不能起死回生。更何况,当时苏记是烫手山芋,我买下苏记没有花费多少银子,只要经营得当,一年半年也就赚回来了。”
裴二爷终于开口,却说:“哎唷,我倒是真在乎那几个银子?”瞪云卿一眼,又悠悠说:“方才你说,苏家少爷差点害死云湄是个什么意思?说来听听。”
云卿也有些闹不懂裴二爷的意思,但毕竟没什么好蛮,便了,只避过慕垂凉不谈。孙成与赵掌柜也听得愤慨,孙成道:“竟不知苏少爷是这样穷凶极恶的人!”赵掌柜也是叹:“苏家会有今日,只怕不是小姐插手,都是上天报应、天意使然。”
云卿便道:“幸而我姑姑当日没什么大碍,否则我岂能轻饶了他苏行畚?”
孙成静默半晌,轻轻说:“小姐手腕子那伤……与当日下河救人碰了水也有些关系吧?”
云卿没多说,裴二爷却如听故事一般兴味十足,继续问:“那个苏二太太,又是怎么回事?”
这里牵扯到苏二太太的女儿小雀儿,有些事毕竟有损小女娃声誉,云卿便挑着简单说了些事,浑不过叫裴二爷明白个因为所以罢了。裴二爷听完,最后却笑:“当真是有意思极了,真叫我大开眼界。”尔后话锋一转,却突然说:“方才孙东家说,看咱们岚园还没布置起来,所以库存的灯笼愿全部添给咱们。你与孙东家熟识,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
云卿一愣,说:“嗯?呃,好……”
等送走了孙成与赵掌柜,云卿方问:“为何突然问起那些事了?”
裴二爷呵呵笑得古怪,揽过她的肩看着外面丫鬟小厮们忙忙碌碌布置,压着声音说:“今儿是年三十,爹爹陪你守岁。明儿是大年初一,咱们去一趟裴家祖坟,也告诉祖宗我裴文柏有闺女了,让他们跟着高兴高兴。下午回了岚园,就好好祭奠云老爷子,也叫他放心。到了晚上,爹爹带你去金合欢巷夏家老宅祭奠你夏家先祖。等到年初二呢,我算着该有人来接六哥儿了,咱们得在家里候着送他。年初三正是走访亲戚的好时候,爹就带你,把这半年来待你好的,什么苏二太太、孙东家、卢府尹、赵御史统统谢一遍,爹给他们全都备上厚礼,一分也不会亏待他们。到了年初四,爹陪你去城东地藏王菩萨庙,你在那里住了那么久,爹就重修了那庙给菩萨镀上金身,算谢过菩萨两度保佑你平安。破五那日,算着差不多该忙完了,咱们就待在家里好好歇歇,天天和你姑姑,和蒹葭紫苏,一起听戏,打牌,猜谜,下棋,总归任你想怎么玩怎么闹都依你。等过完上元节,爹再去慕家拜访慕老爷子,好生筹谋你与慕家小子的事。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