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又开口,仍是裴二爷又抢先一步道:“娶妻是这等规矩?你倒是见哪家娶妻是无媒无聘、自个儿抬了花轿就敢登门逼娶的?蒋家到底是横行霸道惯了,忒也不把人放在眼里!”
“我没有!”蒋宽怒吼,握紧了拳头直勾勾瞪着裴二爷说,“我承认我心急了些。但我不是怕等,也不是怕云湄反悔,我怕的是变数太多!”
云卿也觉有些词着实是难听了些,便求道:“让我和姑姑谈一谈吧!”
裴二爷靠在椅背上冷眼瞧着,并不开口,倒是云湄看罢裴二爷:“不,该说的这几日我已经说完,无需多做赘言。你跟着二爷,我断没有一丝一毫不放心的。今日你欢喜也好,愤怒也罢,都是我大喜之日了。”言罢又拉着白芍的手对云卿说:“我身份低微,原配不上旁人服侍,不过是二爷怜恤我体弱多病,着白芍陪伴于我罢了。她所知不多,你也无须因此事怪罪于她。”
白芍当即跪地痛哭说:“云姑姑,你带着我吧!这么些年我是跟惯了你的,你吃什么药喝什么茶没人比我更清楚,来个旁人万一照料不好呢?云姑姑……”
云湄道:“快起来,莫说这样的话。你是岚园的人,我不是。”
没等云卿开口只听裴二爷冷笑道:“好一个你不是!既然不是,还站在这里碍什么眼?跟着你的蒋少爷去便是!白芍你哭哭啼啼做什么?爱跟去就跟去,我岚园缺你一个能怎地?商陆,收拾一份嫁妆添上,别叫这蒋家小子以为二爷我是舍不得这一星半点的嫁妆才故意找茬呢!”
商陆也没见过裴二爷这么大的火气,当即应下来匆忙去了。云卿惊了一下,要上前拦着,却见裴二爷站起身来冷冷盯着蒋宽说:“蒋少爷,你还不走?愣个什么劲儿?”
蒋宽一时倒真愣了,忽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拉着云湄就要往外走。白芍见状忙跪地拜别裴二爷与云卿,算作陪嫁丫鬟,扶了云湄也跟着要去。云卿让这突然的惊变给闹懵了,见蒋宽果真拽着云湄夺门而去当即紧跟上前一把拉住云湄咬牙怒道:“你今儿倒是带我姑姑出这道门试试!”
蒋宽一顿,阴仄仄地回过头来紧紧盯着云卿,半晌憋出一句话:“你再拦着,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云卿正要开口,忽听得一句:“是赫赫有名的物华蒋家么?”紧接着听不出喜怒:“好大的口气!”
六哥儿穿戴整齐,想必是要来告别,恰巧赶上了这一幕。云卿看着六哥儿欲语还休,却见六哥儿淡淡冲她点了个头,然后恭恭敬敬对裴二爷行礼。裴二爷放下手正襟危坐,瞧不出喜怒淡淡问了句:“家里人来接了?”
“嗯,”六哥儿静静说,“是时候回去了。”
“也好,物华虽好,毕竟不是你的家,”裴二爷摸了茶杯喝了口茶,半阖着眼沉声道,“你一心想来见识一番,如今既然见过了,往后也该收了心为自己筹谋,不要再在一些无所谓的事上浪费时间。回去之后,当笃信仁厚,慎思勤勉,自强不息。”
六哥儿便道:“是。”
裴二爷便扬了扬手,说:“那就去吧,万事小心。”
六哥儿再行了个礼,转身走到门口。这里蒋宽拉着云湄的手,白芍跟在云湄身边,云卿则扯了云湄一角红衣与蒋宽对峙。倒是云湄目光分外平静,看向六哥儿神色仿佛事不关己。
六哥儿紧紧握住云卿的手,将她的手从云湄衣服上强行拿下来,面上却带着和煦的笑,对云湄说:“我原不知你要出嫁,所以虽是备下了礼,如今这场面倒也嫌轻,有些拿不出手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方狭长窄盒,打开一看,是一支金镶玉的簪子,簪身外是雕工精致、疏密有致的错金藤纹,内是水润通透的和田白玉,末端处白玉简单几笔雕出一颗鼓囊囊的茉丨莉花苞,仿佛只待春风吹拂便可立即舒展花瓣吐露芬芳了。
远看的确是没什么稀罕,云湄却站得近,并不敢接。因那茉丨莉花苞并不是纯然的白玉,而是内嵌一颗夜明珠,在冬日的阴沉里发出柔和朦胧的光辉。且不说这夜明珠是怎样嵌进白玉花苞里的,单说这夜明珠又何止价值连城。云湄这一迟滞,蒋宽也渐渐看出端倪,不免抬头多打量了六哥儿两眼,心中好奇自不必说。
六哥儿任凭蒋宽打量,笑对云湄说:“我们家那边有个规矩,姑娘远嫁,尤其是嫁入权贵之家,必得有兄弟送嫁方可。听说云姑娘并无兄弟,若不嫌弃在下年幼,此番便由我为云姑娘送嫁如何?恰好是顺路。”
云卿目光一凛,一线冷笑自嘴角牵起,真真是牙齿都要咬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