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至于又与慕垂凉有关吧?
云卿这一琢磨,屋中不免安静了片刻,这一来那何路平更是连着看着第午两次,虽是小心谨慎且迅速的,但那眼神中的提醒之意却是很容易看出来。云卿觉得仿佛猜灯谜,至此虽已不觉得有什么趣儿,但既然打开了灯谜纸,好歹知道个答案算罢了。于是对孙成说:“除夕和上元两个节日,苏记前后共分六次往岚园送了总计三百二十六盏灯笼,因当日说是节庆贺礼,所以并未列了单子来,我也知苏记家大业大,并不缺那几两银子,但总归钉是钉铆是铆,不能叫你一番好意还赔了钱。这是我着芣苢清点后列的详单,烦请孙东家过目,若有不对,则以苏记账簿为准,倒时多退少补,再作计较。”
云卿说得客气,孙成也只得接过详单粗粗看过,点头说:“没错,都对的上。”
云卿便笑:“那就好,我这就叫人把银子送来,也算了了一桩心事了!”
孙成闻言抬头,欲言又止。云卿干脆吩咐外头候着的杜衡先回岚园取银子来,又笑着向孙成解释:“我心心念念这事,所以单子都整日带在身边,一心想着若抽不得空,便是哪天路过时顺便也就给了。不想单子没丢,银子倒忘带了。这可好,还得在你这百结花厅里多耗一会儿,且要劳你多等一会儿了。”
孙成这才晓得她用意,说:“哪里的话,小姐不嫌弃就是恩典了。可巧明儿一早新画师要拜祖师爷,虽说当初小姐你拜祖师爷时我曾有幸目睹,但时日久远,到底也记不清楚了。苏二太太倒是最熟悉章程的,可惜又告了长假。余下的老师傅们又只剩赵掌柜、钱师傅、黄师傅,也都是有些岁数的人了,能记得的事多半相冲,并不可作借鉴。”
云卿闻言便笑:“怎的我才过了个年,苏记的老师傅们便都回家含饴弄孙了?竟悄没声息的,也不叫我来送一送,倒显得我不懂礼数了。”
孙成斟酌着言辞,客客气气地解释说:“破五开工,苏记里十个人里倒有七八个不能来,告假的告假,请辞的请辞,余下不过**个人,不是太年长经不住劳累就是太年幼担不起重任,但上元节最是卖灯笼的好日子,苏记早接了单子,哪里又经得起耽搁?便只得匆匆忙忙寻短工。”
云卿看着一旁规规矩矩的何路平和第午,笑着接下话茬儿说:“孙东家不妨让我猜一猜……莫不是天佑苏记,菩萨帮忙,所以一两天就把短缺的师傅伙计全补上了吧?或者不仅补上了,还一并都是最好的,比方那落落大方的苑秋画师,又比方方才堂上机警伶俐的伙计。”
何路平嘿嘿笑着,第午冷面盯着,余下孙成一脸隐忍不发的无奈,只叹说:“叫小姐看笑话了。说来小姐不过是从前在这里做了一阵子画师,竟这么念着往日情分,还肯替我苏记分忧,委实是大德大义。”
孙成如今已知是被人算计了,但一想,若旁人只是算计苏记破败,只需等着上元节前苏记缺工短匠即可,何须一水儿换了伶俐人来顶上,外人看来恐怕只觉得苏记蒸蒸日上。如此一来,旁人算计的就只能是苏家这家铺子,这倒能明白进门之前何路平说的那句“孙东家若早答应了咱们”了。
可是蒋婉呢?
如果云卿是蒋婉,只需静观苏记破败,最后低价买入即可,虽耗了些时间,终究是省力又省银子。蒋婉出自商贾之家,不会不懂怎么捡便宜。她这么闹着,莫不是真想做这灯笼营生吧?
只听孙成缓缓道:“如今有人看中了这间铺子,出了高价非要买下它不可。”说着冷冷淡淡看了何路平和第午一眼,又收回目光说:“虽说别人不愿经自己口承认,但我不是没差人打听过,那苑秋画师是蒋家大小姐陪嫁大丫鬟的堂妹,外头那小厮一身老茶梗子味儿,想必从前就在茶铺里跑过堂,何路平这名字虽说没听过,倒晓得蒋家二少爷蒋初身边跟着的那位名字恰巧叫做何路定。蒋家大小姐要买苏记,原是承蒙她姑奶奶高看了。但要这两个黑白无常日盯夜盯连门都出不得,当真没什么必要死扛着。况且如今我师傅赵掌柜年事已高,经不起这样折腾,我也赚足了银子,不愿再受这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