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忙说:“太太尽管吩咐。”
阮氏摆摆手说:“你如今也是平妻,是正妻的名分,随阿凉叫我娘亲就是,不需守着礼数过分客气。也正是因你是平妻,处事当分外拿捏分寸。从前虽说阿凉也有两房媳妇,但大的体弱多病,如今一月里就下得几天的床,别说照料阿凉,怕是自己都混混沌沌的挨日子,我虽心疼,也是无能为力。小的那个到底是娇贵惯了,但凡蒋家一有事就不见人影,到咱们家里倒像是做客,上次纵火烧伤了阿凉,如今被禁足,指望不上。好在你来了,从今以后你就是大房的长房正妻,行事说话,要谨记长房的尊荣。”
末了,又笑着补了一句:“你来了,我到底不是一个人了。”
云卿立刻明白,恭恭敬敬捧了茶敬上,当着慕垂凉的面说:“是,媳妇明白。”
到午饭时候,阮氏与慕垂凉一道带云卿去拜见老太太。老太太周氏这几日牙疼,原是身子比往日更懒些,不大愿见人的,云卿等人进门却见里头站了满满一屋子。二太太洪氏、二姨娘柳氏、三小姐慕九姒、二孙媳妇孔氏,并二姑娘垂络、三姑娘垂缃、四姑娘冯月华都在,个个睁大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她。
阮氏先上前笑说:“竟都在呢!我还道老太太身子不爽快,带这媳妇过来磕个头就是,也不敢多打扰。如今既然在,可不敢叫她少了半分规矩,必得给各位长辈妯娌小姑子们挨个敬了茶才行。头一个自然是老太太,老太太可给个慈悲,好歹喝一口,别叫她回去哭说才进门就不招老太太疼了。”
老太太立刻捂着腮帮子笑,阮氏自然而然就近服侍,便见老太太指着慕垂凉说:“阿凉,听你娘说的,这叫什么话。是故意叫我跟你媳妇生分呢!云丫头,你来,叫我好好看看你。”云卿自然走近了行大礼,又从阮氏手中接过茶盏恭敬奉上,略带拘谨地说:“孙媳妇给老祖宗奉茶,祝老祖宗福寿延绵,子孙满堂!”
老太太立刻更加欢喜,赞她大大方方,又知礼数,不愧是裴二爷教养长大的。一众人也都跟着连连称赞。
慕家人虽不多,一次记住倒也不易,好在大太太阮氏果真疼她,不仅自始至终亲自拉着她的手带她认识长辈、向长辈行礼,话里话外还不住地为她好话。云卿心存感激,乖巧听从,且谨慎不敢多言。慕垂凉则在一旁抿嘴笑得温良恭谦,即便与人说话,也一直留一分目光在她身上,云卿自然察觉,然而毕竟人前,略觉羞怯,好在没人留意。正这样想着,一个身量未足、穿着淡紫罗裙和鹅黄锦绣对襟半臂的小丫头突然扑哧笑了,见云卿看又立刻捂嘴偷偷看向慕垂凉,慕垂凉则瞪她一眼,复又大大方方看向云卿,面上殊无羞意。
正聊着,慕老爷子那厢差人来,说请慕垂凉过去一趟。慕垂凉不敢耽误,行了礼也就去了。云卿偷偷目送她离开,一抬头,见那小丫头又是慌忙躲开目光,假装和二姑娘垂络说话。
云卿这才想起来了,这小丫头是四姑娘冯月华。她是慕家三小姐慕九姒的女儿,因老太太心疼女儿,慕家子女又少,所以原是和慕家姊妹一处教养长大的,又因老太太不喜听人喊她表小姐,吃穿用度读书认字又都和慕府余下二位姑娘殊无二致,所以慕府人都称一声四姑娘。
渐渐说着,也到了摆饭的时候了。
二姑娘垂络、三姑娘垂缃、四姑娘冯月华因矮了一辈,不便一处吃,所以开口说要告退。老太太知她们意思,也就不留,只吩咐下人她们吃什么,一样给三个姑娘来一份。垂络垂缃倒也罢了,冯月华却分明眼前一亮,乐颠颠地道了谢去了。
于是围桌坐下。
老太太被簇拥坐到上座,左手旁位子自然是阮氏的,却又硬拉着云卿要她坐右边。云卿自然明白那是二太太洪氏的位子,因而并不敢坐,十分推让了一番,按着规矩坐到了阮氏身边。洪氏身边则挨次坐着她儿媳孔氏和二姨娘柳氏。
丫鬟们将饭菜端上来,阮氏起身捧饭,二少爷媳妇孔氏则起身为老太太盛汤。阮氏捧了饭伺候老太太吃,不经意抬头看去,便看着云卿笑:“云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是长房媳妇,却巴巴坐着等吃饭,反倒叫弟媳来伺候老太太?虽是新妇,不知规矩,也该长些眼色。”
云卿一惊,慌忙起来,却见孔氏也不十分灵敏,呆愣着先看她婆婆洪氏。洪氏则嘴角噙着笑,却低头看着桌布。
“大嫂这话说的……绣珠自过门就做这些了,今儿倒是她的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