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泄了劲儿微微喘着,坐了一会儿,直静得蒹葭芣苢有些心慌起来。云卿盯着手看,忽问:“他去哪儿了?”
蒹葭恼恨地别过头,芣苢看看蒹葭又看看她,小声说:“大太太方才来看你了,因你睡着,略坐一会儿也就去了。凉大爷去送送。”
说罢偷看蒹葭一眼,又更小声地补了一句:“有一会儿了,想是……被骂得不轻。”
蒹葭恨道:“他活该!从前裴少爷纵无情,也没有这样两次三番来害的!如今才嫁了几天呢,又是淋雨发烧又是差点淹死,只怕莫说能完成你心愿,连保全你周全也未必!好听的话谁不会说?做不到何必要说?比裴少爷倒还不如呢!”
芣苢倒抽一口凉气,偷偷扯了扯蒹葭和云卿的袖子。云卿抬头,只见慕垂凉面容沉静立在珠帘后头,想是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都听见了,便不好再作掩饰,而是直接略过这些,吩咐芣苢说:“去煮点粥吧。”
“哎,”芣苢拽起蒹葭一道起身,应下说,“是,这就去,很快就好。”说着二人匆匆下去。
等她二人离去,慕垂凉方拨开珠帘进来,琉璃珠子一阵叮当脆响,云卿笑道:“我先说。”
慕垂凉愣了一下,上前坐到她身边去,便听云卿开口解释道:“只两件事。头一件事,这是意外,不是谁的错。若真要追究,也是我错得更多,曦和她是小孩子而我是大人,我分明知道她有玩笑心思却还是……疏忽了,但她却并不知道我手腕子上的伤,所以说来终究是我大意,不全怪她。”
慕垂凉忍了忍,没开口。
云卿便用左手握住他手,求道:“你别这样。我知道你是想给我一个交代,但你也要想想,那毕竟是你……不论你喜不喜欢,都有父女情分在,如今她已大了,不是你仍在一边不管就能假装她不存在的,难道你要她跟着老爷子然后与你越来越疏离、甚至越来越恨你?”
“她姓慕!”慕垂凉终于忍无可忍咬牙切齿恨道,“我每天都提醒自己,她姓慕!但不必提醒也每天都清醒地知道,我不姓慕,我姓吴!若非旧事牵扯我错来物华,就根本就不会和她有什么父女情分!云卿,我不单是为了给你一个交代,我是恨,恨我好端端的日子全部被这些莫名其妙的意外给打乱!我只要看到她,就会想起当初老爷子和裴家宗族长辈是怎么逼我娶裴子鸳、裴子鸳又是怎么算计我才有了她的!”
“可她不是平白姓了慕的!”云卿劝道,“因你如今姓慕,她才姓了慕的!我自然知道你恨,如今我受了伤也说不出‘孩子都是无辜的’这种事不关己的话,但你也要稍往前看,你是愿意看亲生的女儿被老爷子利用反过来跟你作对?还是愿意看外头说我不能容人、因区区一个意外非要跟小孩子过不去?再者,当初你娶我为平妻,裴家没有告你停妻再娶,为的不就是我比起蒋婉更能照顾两个孩子吗?如今你若是为了我迁怒曦和,咱们往后的日子只会更难,何必呢?阿凉,你听我一句劝,这件事先放一放,万不可此时计较。”
慕垂凉恨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却反握住云卿的手,攥得紧紧的,生怕丢失一般。云卿见他听进去了,方小心问说:“那曦和如今……如何了?”
慕垂凉恨意未消,冷冰冰道:“她凫水是我教的,她多大能耐我心里清楚得很!我一眼就知道她根本没事,都是装的!”
云卿也猜到是如此,便叹道:“那么就是第二件事了。阿凉,天问阁那个玫瑰园是个什么意思?它不寻常。”
慕垂凉疲惫地说:“是不寻常,但是没有关系,至少这次不会有关系。”
云卿“哦”了一声,并不多问,点点头说:“不是大事就好,但无论如何,老爷子既有禁令说不得乱闯,咱们就得先发制人,趁老爷子还没兴师问罪先一步登门致歉,悔过误闯之罪,别让老爷子何时想起来再说咱们一个不是,这是其一。其二,不管你怎么生气,不管曦和到底有没有事,都要以咱们房里的名义请最好的大夫去给她瞧瞧,到底求个安心,然后跟老爷子说如今我即便能把孩子接回来教养,也自顾不暇,不能每天带着孩子去请安了,总归是想把这件事缓一缓。其三,那日看到的下人不多,且多半是老爷子那里的,想必不是嘴上没边儿的人,所以恐怕此事闲杂人等都还不知道,所以你不妨先行对外说是我淋雨生病了需休息几日,让孔绣珠与垂缃暂时掌家,免得新章程才出来下头人就乱了,白费我一番功夫,再者,下人胡乱猜测,于你,于我,于曦和,都不大好。这三件事都不能耽搁,虽是晚上,恐老爷子与曦和都没睡安生,不如先把前两件给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