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姑姑最爱吃这个了……”芣苢边说边又哭起来。
云卿便笑说:“哭什么,多大点子事。回头跟蒋宽说了,还怕姑姑吃不到?或者下回咱们自己做好了带过来给姑姑,也就是了。不稀得他蒋家这一点。”
芣苢却仍旧只是哭。裴子曜见状便笑:“她哪里是稀罕糕点,分明是自以为护主不周,自责难过呢!说来你身边有蒹葭和芣苢两个得力的,你怎舍了蒹葭那牙尖嘴利的不用,把芣苢这素不擅长说理争论带来这是非之地了?可不是叫她为难么?”
芣苢眼圈儿红得更厉害了,唯唯诺诺不知该怎么开口。云卿也未曾多想,只笑笑说:“她虽不擅长,我却擅长得很呢,况且她忠心体贴,我带着不知多安心,不比从前带蒹葭差什么。”
裴子曜细细品味话里意思,脸上笑意不减,眼神却仿佛清冷许多。他这一默然,云卿突然想起二人之间、两族之间诸多纷扰繁杂,再一想,裴子曜这话问的,她这话答的,难不成能说明些什么?
于是也略存三分谨慎看向裴子曜,却见裴子曜静默不语盯着蒹葭手中银芋团,罢了忽问:“既暂且无事,为稳妥起见,不如给你号个脉如何?”
云卿当即愣住,然而又一想,慕垂凉费了那么大工夫付出那么大代价才换来裴子曜为她医治,若再因她大意致使手腕之伤终不能愈,岂非辜负了他?便点头应下,坦然道:“多谢。”
不知怎的,云卿总觉裴子曜手指搭上她手腕的瞬间,眼底突然凝出沉重的紧张,仿佛他早就盼着能号这一脉似的。芣苢仿佛也察觉,紧张地看向她,主仆二人相视一眼,皆是好奇。然而裴子曜却越发慎重了,只号脉、思索、再号脉,来来回回消耗了整整一刻钟。末了,裴子曜终于收了手,低头细细思索什么,云卿正自好奇,却见他仓促将手收到桌子下面,扯开一线微笑说:“近日里可还有其他不适?”
云卿仔细回想一番,摇头说:“并无。连手腕子也觉越来越好了,较之从前至少疼得轻一些了。说来还是要多谢你。”
裴子曜略一顿,半晌,重重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虽将字句咬得极清晰,神色却越渐恍惚,三个字竟连说了好几遍。
云卿不解,不免追问说:“可是有其他什么问题?你直说便是。”
裴子曜却抬头定定看着她,云卿只觉那目光原本深沉凝重,分明藏着事儿,接着却清冷起来,似乎略带怨恨,再接着目光竟渐渐炽热起来,似乎越来越多地混杂年少时的深深眷恋。云卿不知究竟是他心思复杂还是今日自己多想,正糊涂着,却听裴子曜温存浅笑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当更细心地照顾自己一些。”
“啊?”
裴子曜更加耐心、更加温柔地笑说:“莫看你姑姑失了孩子,其实她的命倒比你的好很多。”
裴子曜这话说得不明不白,但却立刻让云卿想起云湄当日惨状,以及当日行凶的蒋祁可能与裴子曜是串通一气的蛛丝马迹。于是当即就心气儿不顺,立刻缩回手收了笑冷冷看着他。裴子曜了然,却似不大在意地笑了,说:“你还认定是我害云湄?你找到证据了?”
云卿已托了长庚去查,如今自不能在裴子曜面前自乱阵脚,于是稳了稳心神,转而问说:“说来我更好奇另一件事,我姑姑滑胎当日蒋宽人不在家,整个蒋家都知道他是被你请去谈生意。说真的我非常好奇你跟蒋宽能有什么生意可谈?”
“原来你好奇这个?”裴子曜竟笑了,神色坦然道,“蒋裴生意上的事,你一慕家内宅之妇实在与此无关,原不该知道太多的。”
“我的确非蒋非裴,但蒋宽的事怎能是与我无关?”
裴子曜见她认真起来,略一点头,轻轻笑了,顺从开口道:“简单来说,蒋宽欲在蒋家既有的名贵茶中融入薄荷、蒲公英、茵陈、金银花、冬凌草等花草,做成以茶香为主药香为辅的花草茶。但是薄荷、蒲公英等素来入药,物华周边药商素来都将上等货供给我们裴家。如今蒋宽想买,药商顾及与我裴家的道义不便答允,那就只能由我裴蒋二家来谈了。现如今裴家生意是我在打理,蒋家这单买卖又是蒋宽牵头的,因此自然是我们二人来谈此事。”
云卿静静听罢,低头只是不言,裴子曜便十分轻巧地笑了,淡淡问说:“怎的,还是不信?”
云卿一叹,坦然看向他说:“你若说因我如今是慕家人不便告知,我倒是能懂。但你如今心平气和曼斯条理一五一十答疑解惑,坦白说我反倒就不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