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终于下下来了…”即墨白望着遥远的天际,眸光迷离,语声喃喃。身旁有人走近,撑开一把伞,只是静静立着,却并不言语。
雨线落如珠,很快便连城一片雨幕,天空氤氲出淡淡的雨雾,整个都城如坠于烟雨之中,轮廓渐渐模糊,只看得到城下的旗帜在风中翻飞,如此身不由己,又是这般屹立不倒的模样。
风继而变得更大,雨势也更大了起来,似要将这些天在都城发生的一切阴霾全都冲洗掉,变成一个崭新的明天。
即墨白的目光望向遥远的天际,清寒的眸光化了开来,唇角忽的就带了一丝温暖的弧度,心下一软,这样的大雨淋漓之中,有人为她撑伞,静静的陪她站着、看着、淋着,不说一句多余的话,这样的不离不弃,她却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阳光澄澈,天空像被雨水洗刷过一般,芭蕉叶上一颗水珠荡来荡去,终于滴落下来,坠入地上一个精美的搪瓷罐中,发出清脆的一声铃响。
一场春雨过后,润物细无声,万物都似在尘封的冰雪中复苏了一般,充满了生机,满园各处都是柳丝长条、桃色红浅、梨花白雪蝴蝶舞的景象。园中墙角的一株腊梅,即墨白昨儿个见它时还是枝叶萧条,才结了些许打着骨儿的嫩芽,突兀而单调,今儿个早起再见时,却见枝叶抽条的甚是欢快,立刻由柳色新新变为了绿叶欣荣的模样,不觉大为感叹造物的神奇。
刚抽条伸展的枝叶不似盛夏那般绿的浓郁,却是带着淡淡的鹅黄,像极了着了柳色罗裙的少女,嫩的可以掐出水来。地上尽是昨儿被风雨吹乱的花瓣,与泥土混在一块,大抵都已失了原来的颜色和形状,让人大有零落成泥碾作尘的惋惜之感。
即墨白倚在窗边看书,萧无正在门口逗着雀儿,比之即墨白更像一个整个无事只知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
小柔趴在桌上一边描着花样子,一边嘟哝着抱怨,“且说皇上给各位有功之臣都赐了封赏,咱们侯爷倒是出力最多的,平常无事倒会赏个玩物,这会子倒不见给咱们侯爷赏个头衔什么的,敢情平日里都做了样子。”
即墨白想到现在的宗政恪,眸光立刻闪过一道警惕,提醒道:“小柔,圣上的事也是你能评论的吗,今时不同往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能说你也该仔细着点,以免遭来不必要的麻烦。”
小柔悻悻的应了一声,“是。”
即墨白偏了偏头,让她在意的是皇上对南宫羽的党羽甚至是与之稍有关联之人都大肆清除,但是上书右仆射苏青假传圣旨,皇上却没有对他出手,还恩准他养老归田,虽然苏青有可能是因其女儿苏芷蓝受了南宫羽胁迫而不得不从,但是再怎么说苏芷蓝也是这个事件的祸起之因,以宗政恪现今的性子,又怎么会放过他,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合上书卷歪了歪,忽而又想到星图,此事能成功全靠她孤身涉险,不惧生死,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先是入宫假扮良妃,后又易容成宫女模样,再后来又变妆成高公公冒死请命于秦老将军,可以说是功劳最大,荣华富贵本是唾手可得,可是她却说只是尊阁主之令,不敢居功,可见的这位阁主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她侧首望去,却见萧无正笑的一脸开心,阳光从屋宇的角檐照下来,正正射在鸟笼的那颗珍珠翎顶之上,华光四散。
萧无回过头来,接了小柔的话茬,语气颇有些酸醋味,“咱们侯爷受不了封赏自然是因为她做了对不起皇上的事。”
小柔立刻嗔怪道:“萧无大人,你可别胡说,我们侯爷可是正经人,连后宫都不曾踏足过,怎么会做对不起圣上的事。”
萧无眉眼挑了挑,他实在不知道小柔十七八岁的少女脑袋都装了些什么东西,他想说的是,金雁关是出都城去江南的必经之地,只要在此处设有伏兵,必能给予南宫羽重创,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可是即墨白却不仅没有在此处设伏,还让南宫羽救走了雷霆,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一个雷霆当然胜得过千军万马,而这场战争看似宗政恪赢了,实则留下了另一个隐患,南宫羽盘踞江南,对都城虎视眈眈,而他暗中已取得江湖各派的支持,只要等时机成熟,只待他一举事,中原武林遥相呼应,都城依然是岌岌可危,而这些本来是杀了南宫羽就可以避免的,这难道仅仅只是即墨白的疏忽而已,还是有意为之,因为…她不想杀了南宫羽,他实在是不想承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