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躯衣衫拖着地的擦擦声,在屋中缓缓回响,这时华筝又打起了另一种拍子。
哒——哒哒——
杀了他!杨康一惊,若是欧阳克此时出去,再带着欧阳锋回来,那可不是仅凭小意就守得住的了,他没再犹豫,立刻在门上敲出这个拍子。如果欧阳克此时正在地上爬行,那么背后一剑是决计难以防住的,果然只听“嗤”地一声,似是血液喷薄而出,而那血溅五步的死者,却连最后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屋外形势数次突变,郭靖和华筝的疗伤都受了很大影响,费了好大劲才让内息归位,杨康低声问道,“还好么?”华筝刚运完气,疲惫地说道,“我以为你会不肯去敲。”
“不杀他,他带人回来烧了屋子呢?”杨康不知道自己是在宽慰谁,宽慰华筝,还是宽慰自己。“这难道不是假想防卫?”华筝低着头反问道,杨康道,“那他也是自作孽了,强/奸犯死了有什么冤枉的。”华筝嗤笑一声,“你还真会替我找借口,反正是我示意的,记在我头上好了。”
“我要是知道小意敢照做,也不会让你抢这个先的,就算都有份好了。又不是什么好事,还要来争这个功劳?我只担心的是,小意不会有事么?”杨康心中觉得小意也才是个初中生的年纪,纵然古人早熟,直接面对这些血腥也为时过早.华筝道,“我调/教出来的,当然知道行不行,你也不要总瞧别人是小孩子。”她虽是反驳,语句中却满满的叹息之意。
墙的那一侧传来脚步声,停在密室门口,只听小意道,“背上一剑,脖子上又补了一剑,请放心。”接着又听他打开碗橱的门,轻轻在铁腕机关上敲了敲,“姐姐是被困住了里面么?是的话敲一下。”
见没有动静,他继续问,“那是不能被打扰?是的话敲一下。”杨康刚想去敲是,思索片刻,又敲了两快一慢的拍子。这便是说立刻会合,只听铁碗被转动,密室门缓缓打开。
小意看见里面四人盘膝而坐时面上一惊,原本他以为只华筝杨康在,没想到黄蓉郭靖也在其中。这也是杨康用暗号示意他来看的用意。小意果然瞬间会了意,“那我在外面守着便是。师父来了发现密室有人,我就告诉他黄师姐在里面疗伤,不能被打扰。”末了顿了一顿,“为了师姐,师父总不会立刻跟我为难的。”
他决心在室外守护,委实冒了大的风险,欧阳锋回来如何开脱欧阳克的失踪,黄药师回来又如何请罪于之前的忤逆,都是稍有不慎便有极大的危险。但这些小意都不肯提,只是对黄蓉做了个揖,“唐突师姐了。”便从她头上取下一只珠花。若是黄药师来时不相信黄蓉还没死,他就可以拿出这个当作信物,黄药师爱女心切,如果贸然打开密室会让女儿有危险,那是定然不会做的,等他们运功疗伤完毕,纵然被黄药师知道了受伤的不是黄蓉,而是郭靖华筝那两个他十分憎恨的人,也只能到时再随机应变了。
小意拿了珠花,关上密室的门,回身去给几人解开穴道。陆冠英第一个恢复过来,“多谢师叔。”小意则对穆念慈和程瑶迦两人致歉,“方才在下为了逼欧阳克认输,不敢被他看出我有所顾忌,权衡之下伤了两位姐姐,还请不要见怪。”
穆程两人也只是受了皮肉伤,十分诚挚地对他道了谢,陆冠英却指着地上的欧阳克尸体,问该如何处理。小意对几人肃然道,“今日杀他,我们几人都有份。此事不要对任何人说,以欧阳锋的功夫,纵然你能隐姓埋名一辈子,家中老小也少不得被牵连。”
江湖中为了报仇而杀尽仇人一家老小之事也并不少见,穆念慈是孤儿,对此可能没什么顾忌,程瑶迦和陆冠英一个是宝应大族,家中人口亲眷众多,一个是太湖水贼的头子,麾下小弟也并不比之少,因而立刻誓死保密。几人齐心协力把地上血迹冲洗干净,尸体却被抬去钱塘江边,丢下江去。这牛家村位属钱江入海口不远,水流浩大,一具尸体瞬间就会被卷入大海,再无行迹。
毁尸灭迹后,小意问起众人打算,“郭大哥在密室里疗伤,脱不开身,即便找他有要事,也等他疗伤之后再说。而几位在这里并不方便,不如日后再去嘉兴相会?”
程瑶迦来此是为了向救她的英雄道谢,此时她终身已定,往日带着些许憧憬的少女情结也都烟消云散了,她只摇头表示说一切随陆冠英,而陆冠英找郭靖只是为了让江南六怪避开黄药师的毒手,他见郭靖也不知江南六怪的去处,便表示自行去寻找,唯独穆念慈说,“我来找杨康的,他离开嘉兴去到桃花岛上一直杳无音讯,他师父很担忧。”
这些对话密室中人也听得清晰,华筝挪揄道,“都找郭靖,总算有个是找你的了。”杨康听着也觉得头大,当时他随洪七公黄蓉离开嘉兴去往桃花岛,把江南六怪和丘处机穆念慈都丢在了嘉兴醉仙楼,回岸后直奔杭州,又因华筝的伤抽不开身去报平安,想必丘处机等人在嘉兴等不见他回来,或许以为他在岛上遇到什么危险,此事想来的确令他愧疚。
小意便提议道,“那穆姐姐去跟丘道长报个平安吧,其他都等伤好再说。”穆念慈点头要走时,却听陆冠英道,“我怕那位尹兄弟已把此处情形告诉他师父了,还望穆姑娘劝住他为好。”于是又将之前黄药师与尹志平的冲突讲给小意听。
华筝低声笑道,“要是那群人再一起来,怕是连这屋子都要拆了。”杨康也笑道,“没事了就多运气少说话,不吐槽会死么?”他见局势转危为安,心情大悦,欧阳克的死原本像根隐隐作痛的刺,此时也被忽略了。
人一旦专注于运功,便很难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只有太阳的起落还会提醒他们又安然渡过了一天,当第七日的晨曦从天窗中柔和地照入屋中时,杨康已觉得筋骨十分疲累,所幸华筝的内息已经趋于稳定,只差最后一天就可大功告成了。
华筝专心运功,他默默地端详,那紧闭的睫毛似乎总是在微微颤抖,瘦削的脸庞憔悴中透着倔强。等伤好后又该如何?她会想去哪儿?
在穿越前,他心中就一直有浪迹天涯的梦,然而他也很清楚那是回避责任的妄想,人毕竟还是要为了房贷低头,为了养家糊口而疲劳奔波,而如今的世界里,他可以不必忍受贪官酷吏的盘剥,也不必卑躬屈膝地谋生。拥有武功带来了诸多美好前景,他可以像洪七公那样行侠仗义,像黄药师那样飘然海外,像王重阳一样开山立派,甚至像欧阳锋一样享乐逍遥,甚至跟郭靖一起成为侠之大者为国尽心,一切的选择权都在于自己。
他只需要安顿好杨铁心和包惜弱,想必他们也会体谅他对“父母在,不远游”的违背。可那之后呢?他到底有没有从心底里想要去做的事?穿越他最爱看火影,那也是唯一还在追的连载,有时候他居然也会觉得遗憾,因再也无法看到最后的结局,当剧情慢慢模糊的时候,他也会想起里面的角色,想起他们说,人只在有想要守护的东西时,才会变得强大。
而今他终于理解了。
密室的隔音并不怎好,清晨的鸟啼,正午的蝉鸣,幼童打闹后的哭嚎,村人渔归唱起的小调,全都丝毫不差落入耳中。唯独墙那一侧的屋内十分安静,静得他几乎分辨不出小意是否还在,只有从窥孔向外望去时,可以看到他静默的背影。
透过天窗的日光从斜垂到墙边慢慢变为直泻到地面,密室里的空气也渐渐热了起来,正午鼓噪的蝉鸣中,突然传来两声高亢的鸣叫。
那鸣叫声如金石破空,实在不是寻常鸟雀所能发出,华筝方睁开眼睛,就听那边黄蓉惊喜道,“是那对大白雕。”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乎果断炮灰了欧阳克,少主的粉不要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