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听不见,看不到,说不出,指不出凶手的位置,叫不出凶手的名字,连写出凶手的名字都没有力气。对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是我下的毒,还是在疑心别人呢?还有,你想在地上写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的名字,除了叫我“那个蛮子小丫头”之外的名字呢?
仇恨终于不需压抑,野火在秋日广袤的草原上熊熊燃烧,火光冲天中我快意地大笑着,然而大火过后,只留下一片焦土,一地灰烬。
黄药师带着她的尸身走了,她有了全尸,还能回到心心念念的桃花岛上,而我小妹妹的头,却只能永远地飘零异乡。
其实我不应该在乎这个吧,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的这具皮囊,只是一个栖身的港湾,离开了就离开了,哪里有什么意义。曾经我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我一直坚信,形灭了,神自然也就消失了,就像柴禾燃尽了,火苗也就熄灭了一样。
可我却像一颗小火星,飞落在另一丛柴草上。
而这丛柴草终于也要燃尽了。
这时却有一个人,挡住狂风,竭尽全力护住摇曳的火苗。
从见到第一面的时候,我就认定了,这个人会是我的。这种感觉很奇妙,让人觉得安心,又让人觉得恐慌。是的,他是我的,不管是什么,是爱人,亲人,朋友,敌人,反正不会是陌路人,不会是无关的人。
在我心中有种根深蒂固的偏执,让我以一种隔着玻璃窗看水族馆的海底世界一样的心情,来看待这世界中的所有人。而这并不是高人一等的倨傲,我也时常敬佩这些人的种种品格,其中很多优秀的品质现代人也很少具备。
无关褒贬,我只是在不停地加重我那自我意识过剩的中二病。我知道我病入膏肓,却不愿采取任何行动让自己痊愈,反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我与别人是不同的,我与世界是不同的,我是一个外来者,我不需要凌驾在这个世界之上作威作福,也不需要融入这个世界里低三下四地求生。
我在我和周围的一切之间,筑起了一座玻璃的围墙,我难以想象这么发展下去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偏偏这时,出现了一个和我一样的存在,他穿过玻璃幕墙的幻影,进入到了我的堡垒中。
我见过很多双穿的虚构故事,从勾心斗角到相逢一笑,从相濡以沫到你死我活。我想到了所有可能的最坏的结局,利用,背叛,敌对,杀戮,但是我发现我都不怕,我更怕寂寞,哪怕是坏人恶人,我也不怕。
只要有人能认真地看着我,能看懂我,能知道我是谁,我不在乎他怎么对待我。喜欢也好,厌弃也好,我都不在乎,那对我来说其实是一样的。甚至在一种病态心理的驱使下,我宁肯他更恨我,让他知道我的阴暗和狠毒,让他更刻骨铭心地记住我。
我知道他试探过,暧昧过,许诺过,行动过,我不是小女孩了,我知道其中的含义。我昏迷时经常躺在他怀里,疼痛偶尔在发作间隙里给我留下一丝余力,让我体味其中的感受。
然而我发现,脸红,心慌,甜蜜,种种少女情怀好像都已经离我而去了,宽厚的胸膛给我的是一种家人的感觉。
家人?
不对,我有我自己的家人,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姐妹,我的兄弟。那这算什么,**么?
“我给你一个新的家,可以么?”
我这才释然,嘲笑自己怎么竟然连这样简单的事实都忘记了,这世上并不仅存在血缘的家人。
可是从陌生人变成家人,需要多少岁月的沉淀?需要多少了解和信任?
了解?了解足够了,一切都是心照不宣,默契非凡。我知道他说在一起是因为我时日无多,他知道我说在一起是因为他是我溺水时的救命绳索。
信任?那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唯一的信任,是我相信他很多事情瞒着我,他也相信我有很多事情瞒着他。
哦不,还有,我们都相信,这些隐瞒影响不了什么。
至少这之外,还有一些,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