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的阳光那样刺眼,明晃晃的光线带着前所未有的热度,像是泼辣地将辣椒水洒遍了整片大陆似的,真所谓太阳炙烤着大地。
天气很热,女生拽了拽自己宽松的中袖白色圆领衫,抖了抖淡绿波点的短裤,站在家门口的那片屋檐投落的阴影里,她迟疑了一下,用手在额间搭起凉棚,望了眼大刺刺的太阳,这才将手里的阳伞撑开,步入阳光之中。
**滚烫的太阳仿佛在自己的头顶上方,连落下的影子都是短而窄的,在自己脚下晃悠,阔别这里约莫有一年之久了,但一年前的自己曾无数次走过的道路,却如同锈刻在自己的生命年轮中一样,无法被轻易就忘记。
焰去了那个像是被仙女施了魔法一般的十字路口,幸而,过了一年,这个城市不断发展,不断拆毁旧建筑盖起崭新的楼房,那一条十字路口却依然没变,灰白的石墙,墙上的裂纹一道一道伸展开来,可那白墙依然是熟悉的白墙,脚下的水泥路面,依旧是熟悉的水泥路面。
走到十足路口的时候她的心跳加快了些许,她不禁咬了咬下唇,她向前迈开脚步,她甚至闭上眼睛,仿佛下一秒,在她转过身来的下一秒,她的眼前,会“砰”的一下发生奇迹。
……
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僵尸女友。
谁也没有遇见的。
她睁开眼睛,她走过这个十字路口,她在这个转角沿着墙壁转过了身,她松开了轻咬着下唇的牙齿,她只看到空空如也的街道,空空如也的水泥路面。
谁都不在那里。
他不在那里。
……
……
她沉默,睁大了眼睛,眼里的希望其实并不多,但此刻也早已被失落吞没了去。焰明白,爱是个磨人的东西,她给人带来温暖,却又让彼此绝望。
她去了桐皇中学的校门口,看着那高高的铁门,此时正是放假时间,然而高二升高三的一批学生们仍然要留在学校补课,所以,学校里依旧是有人的,只是静悄悄的,连入口的铁门也是紧紧锁着的。
焰望着那高高的铁门,又看向一如一年前那般,他抱着她翻过的墙。
今天她穿的是淡绿色白波点的短裤,却不再是当年的那及膝制服裙。
她想起一年前的她被他夹在臂弯底下,天旋地转便被他单手撑着墙“夹带”了过去。那并不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除了学校,焰还想去他和她一起买鸡蛋的超市瞧瞧,也不知道那里卖鸡蛋的服务员换了没有,不知道那家超市的布局装潢变了没有……
她离开得太久,直至回来了,却还有一大堆的事想要去确认。
焰总希望自己记得和青峰在一起的每一个点滴,而校园门口的那一次,她明白,是他们之间故事的真正开始,因为那一次,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然喜欢上了他。
……
教学楼的走廊,灰白的墙体,灰白的地面,漆得光亮的课桌椅,铁质的抽屉肚,那些,都是她怀念的事。
焰去教学楼的时候,曾属于她的教室里正坐着上课的学生,她有些尴尬,便低着头脚步轻轻地穿过走廊,她有些神经质地从一层上到了六层,再从六层走回一层,她穿过南北两栋教学楼的过道,去开水房里转了一圈,她甚至伸手摸了下热水机,结果,自然是被烫的缩回了手。
她走到自己烫伤了脚时临时靠着的墙壁,她将后背整个递上去,被水汽熏得温热的瓷砖墙面将热度源源不断地传入她的皮肤,她回忆着自己烫伤时的事,她走出开水房,学着曾经的自己一瘸一拐一蹦一跳的样子挪动了几步,又沿着熟悉的小道一直走向医务室。
她远远地便停了脚步,她看那透明的玻璃门,看那红色的“医务室”的字样,她看着一年前自己曾做过的长椅,她的眼前仿佛真的上演了这样的画面。
……有个看上去有点干瘪,一点儿也不丰满的女生斜靠在玻璃上,她蜷着膝盖,脑袋耷拉着,她看上去无精打采。
她梳着双马尾,亚麻色长发,微微卷曲,很自然,发质很好,阳光落下来会反射和闪烁滋润的光,她穿学校发的制服裙,白衬衫,百褶的裙子被她的手臂整齐地压在腿下,她脱了鞋子和袜子,露出烫伤的脚,她的右脚红肿一片,左脚却依然白净。
一年后的樱井焰远远地看着一年前的樱井焰,她们两人却有个共同的忧伤,那便是沉默而坚定地相信,自己配不上眉间心上,最珍惜的那个人。
……而那个人,高高大大的男生,皮肤微黑的男生,名字叫做青峰大辉的男生,一年前还和她在一起的男生,几乎是小跑着穿过医务室门前的草坪,急匆匆地去找一年前那个烫伤脚的自己的男生。
……那个男生啊仙道魔道全文阅读。
她在一年后,却是怎么也遇不到了。
焰的眼前依旧上演着过往的种种,一年前的青峰大辉丢下训练赶去医务室看她,可一年前的樱井焰依旧固步自封,满脑子里只有她配不上他的念头,却不懂得,要好好珍惜他在她身边的宝贵时光。
于是一年后的樱井焰终于是明白了珍惜,却怎么也……找不回当年应该珍惜,却没有好好珍惜的东西了。
……
她不甘心。着了魔似的,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逛着,走着。她穿过他们晚上散步经过的草坡,她弯着身子埋下头走上倾斜的草坡,她坐在那里安静地用口袋里的餐巾纸擦眼角,她装作自己看不见旁侧没多远坐在草坡上一起聊天欢笑的小情侣,她坐了一会又走下草坡,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旅行,一个人的旅行,从这一站,坐到那一站,而她自己也不知道终点在哪里。
她几乎要把他们共同走过的路和地方,全都找个遍,翻个遍,把一切一切,都扒拉个底朝天。
她知道自己着了魔似的在寻找青峰大辉,她明明心底里比谁都渴望这样一个机缘巧合,让她再遇到他,可她又明明比谁都清楚理智地觉得,她不应该和他在一起,和她在一起他不会幸福。
她矛盾,因为矛盾,所以痛苦。
她好奇又紧张地跟着他的脚步,听他在耳边吓唬似的说这栋教学楼的六层上有废弃的教室,据说里面还是桐皇十大闹鬼场所。
那时候他们刚在一起没多久呢,她甚至鼓不起勇气去牵他的手。
那时候,他们一起走上六楼,她跟着他,相差大概两三阶楼梯的距离,青峰回头看他,嘴角噙着的笑坏坏的,他用坏坏的语气问她怕不怕。
她说不怕,又趁着他转过身继续上楼的当儿,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手机,拍他上楼时好看的背影。
这栋最新改建的教学楼的六层楼尚还没有安排学生上课,从五层到六层的楼梯上依旧还是脏兮兮的样子,深灰的水泥阶梯上还洒着青绿的不明液体,天花板有些掉漆滴水,脑袋上墙皮脱落的时候灰白的石灰伴着几滴水落在她胳膊上,她留意到是,胳膊上已经白白一小片。
他们一起站在六楼,幸好是白天,而六楼的教室都没有装灯,她拽拽他的衣角,仰头看他,等他把好看的脸颊转向自己时,她便指了指自己的胳膊。
其实那时候焰想表达的意思是“这里真的很恐怖,天花板上还会掉这种恐怖的液体也”。
可是那时候青峰却将自己的胳膊伸过来,轻轻在她胳膊上蹭一蹭,白白的石灰水被蹭到他胳膊上,他垂下眼帘扫一眼,用另一只手来回摩挲几下,便抹去了那白印子。
他们皮肤摩挲的时候她的心跳加速几拍,心里涌出的是莫名的开心。自从答应了她的告白,两个人在一起之后,除了他抱她上课一直到她的脚痊愈,除此之外他们好像便也连手都没有牵过。
不知为何就是这样青涩,明明青涩,却那样美好。
……
焰回忆着这些,从已经换过的手机里扒拉着旧照片,曾经的照片她一个不落地全复制粘贴进了新手机里,虽然,在做这件事的之前和之后,她都无数次脑袋犯抽产生一种“全漾删除→确定”的傻瓜念头。
照片里,她没能拍到他的头,只拍到靛蓝的短袖和他微黑的脖颈,他穿中裤,露出的小腿有着结实的肌肉,一切都是那么好看。
而这一次,她又回来了,她一个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