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嫣哑然,不甘心地问:“皇后娘娘到底在哪里?”
“她活着。”霍去病重复,“她一定活着。”
“你站在哪一边?卫家,还是皇后?”
“你应该知道的。”霍去病的声音陡然低沉,“臣服于谁,你心中难道没有定论?”
那天的谈话止于此。
第二天一早,霍去病被陛下宣进宫去,夜茴提心吊胆,随即得到消息,陛下带着一干亲信臣子到上林苑打猎去了。夜茴反复派人进宫打探消息,听人说宫里进了强盗,又说四面宫门全部闭锁。长安城内戒严,街道上到处是巡逻的士兵。
到了这时候,就连陈莹也晓得大事不好,她慌张地拉着夜茴哭:“外面出事,会不会攀扯到将军身上?会不会?”
夜茴正要不耐烦地说不会,你我身为窦陈两家女儿,先担心自己是正经。你好歹出嫁了,我还是在室女——她突然噎住。
是,若霍去病才是最终的目标,他又该如何?
究竟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再次获取陛下的信任?哪怕仅仅一分一秒。
夜茴突然吩咐:“来人,把大少爷抱过来。”
陈莹莫名其妙,夜茴却把霍嬗紧紧抱在怀里,不教他离开一步。陛下啊,好歹霍去病为你牺牲良多,哪怕只看在他对霍嬗的容忍上……
但一想到陛下对皇后的种种手段,她心冷。
这样的人,还指望他有什么恩义!对自己的发妻都能如此薄情,对自己的儿子都全不顾念,对外人再好,又能好到哪里?
然而,外人所能想象的,毕竟与现实情况有差距。
野鹿呦呦鸣叫,现在正是打猎的好时节,掌管狩猎的礼监早已把鹿群放了出来,刘彻早猎了好几头,游兴已尽绝世神兵最新章节。他吩咐霍去病:“你带着其他人去多猎几头鹿回来。”
霍去病领命,刘彻半闭着眼睛享受美姬的按摩服务,突然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能当猎人的时候,是应该尽兴的,不然身在局中,真不知是谁在猎谁!”
霍去病手心一颤。他只是半跪在地上,行完礼而后去了。
在丛林中他遭遇李敢,这个青年霍去病其实是非常熟悉的,他跟从霍去病南征北战数年,本是他最得力的手下之一……而且,霍去病对他父亲李广,不能说完全没有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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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广所代表的,本就是从春秋战国时代流传下来的一种古典的为将精神:尽忠、勇武、守节、爱兵如子。这是一种正道,人间正道是沧桑。
然而,今天他却要……霍去病微微闭眼。
阿娇,告诉我,怎样才能做到最好。或者,最起码像你一样好,顾全大局,维护民益。
霍去病一甩马鞭,紫燕骝低嘶,昂首踱了出去。
李敢回首,对上霍去病覆盖着严霜的面容,他的眸子如同寒星一样凛凛生威,李敢只觉一阵寒意袭上心头。
“李敢!”霍去病的声音如同金石相击,“告诉我,你是否去大将军府刺杀了卫大将军?”
李敢慌张,眼神闪躲,突然又挺直胸膛:“是!我爹不能白死,必须有人为他讨回一个公道!假如皇后娘娘还在——”
霍去病微微眯眼,密集的丛林是深褐色的,而箭镞反射出的阳光是那么刺眼,李敢愣愣看着对准自己的箭头,愕然。
李敢冲口而出:“将军!”
是将军,不是大司马大将军,也不是骠骑将军。这代表,李敢是从一开始就跟着霍去病的将领之一。当年他加入霍去病的队伍也是鼓足了勇气的,是他人生中绝无仅有的一次对老父的违逆。
霍去病的弓弦越拉越紧。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好大的胆!”
“你要为卫青出气!”李敢反而不知害怕了,他惊怒,“你到底还是卫家的外甥,皇后娘娘被人不明不白地害死,你这个做徒弟的就这么报答她?”
“我给你一次机会。”事到如今,霍去病反而有一种孤绝的勇气,对李敢的每一字每一句他都置之不理,只记得说完自己预先定下的台词,“看我们谁先射死谁!”
李敢痛苦地搭起了弓,他犹自不甘心地怒喊:“窦大小姐都告诉我了,娇夫人就是皇后!陛下杀——”
“嗖——”那一声弓弦响动是那么悠长。
李敢一摇晃,从马上直栽了下去。那一箭正中他面门,他绝无生理。
霍去病手一松,弓掉了下去,他只觉得胸肺间也被射穿一个大洞。他突然难以抑制地弯下腰去,死死抵住心口。
阿娇,如果你还活着,你回应我一句。
在这世上,你不可抛弃我。
人生的路这么长,这么长。我才二十三岁,然而却觉得仿佛已活过了寻常人的两辈子。浓黑与血腥快要淹没我,阿娇,你是我的光。
请你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祝圣诞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