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心郑重道:“除恶务尽,否则麻烦就会如山间蔓草,逢春再发,永无宁日。嬷嬷放心,我会全力劝说母亲,叫她洞明此事!”
这主意正合了崔嬷嬷的心,看来这位三姑娘心里是极明白的,崔嬷嬷欣喜道:“蒙姑娘信得过奴婢,奴婢自当全力以赴。不过其实这事最难处倒不在大太太,而在那个蔡忠。”
就是蔡总管,蕊心疑惑道:“哦?请嬷嬷明言!”
崔嬷嬷道:“大太太娘家不得力,她又是个深闺妇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道她哪有这等神通广大的本事,能从外头寻来那些管事,去接手二太太的铺子?还不是蔡忠的功劳!若只是把现在铺子的管事们换了,到时候蔡忠再替大太太走动,在别的事情上打二房的主意,咱们却是防不胜防啊!”
蕊心倒抽了一口冷气,崔嬷嬷这话不错,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的,蔡总管是平氏十几年来花大工夫笼络提拔的人,此人如同平氏的锋利爪牙,若不拔除,则平氏之祸无休矣!
蕊心忖了半日,道:“既如此,到时候还须请嬷嬷细心查检,只要能抓到他的把柄,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崔嬷嬷替蕊心续上茶,道:“这个何须姑娘说!只是蔡忠此人是个滑不溜手的,凡事都能甩脱个干净,十年前,侯府的厨房采买贪没公中银子,便是与蔡忠合谋,且大头都叫蔡忠拿了去,可最后查将下来,竟未能查到他的蛛丝马迹,唉,那些金蝉脱壳的法子,真是旁人想都想不到的。”
蕊心见过这人,一双黑豆小眼滴溜溜地转,长得像条泥鳅,连崔嬷嬷都说他棘手了,想必是个劲敌,可无论如何,蕊心也要想法子把他扳倒,任何人都不可能一辈子天衣无缝,蔡忠坏事做多了,总会有叫人抓住把柄的地方。
蕊心道:“我虽不才,愿从旁尽力协助嬷嬷,也请嬷嬷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为母亲出一份力。”
崔嬷嬷肃容中终于绽开笑颜,说道:“三姑娘放心,太太从小待我极好,这事奴婢自当尽力,只要咱们主仆同心,再厉害的人,咱们也不怕。”崔嬷嬷想了想,又问,“最后一件事,姑娘把该换的管事换掉之后,可有没有新人可以接手铺子的?”
蕊心胸有成竹道:“这个我也想好了,田庄这边只被大太太换了一位庄头,到时候不过叫青鸾的爹娘帮着一起照看就成,还有四五间铺子,我想,崔嬷嬷若有人选,自然最便宜的,若是人还不够使,少不得我去求外祖母,从肃国公府拨两个人过来。”
来之前,蕊心就已经打听明白了,崔嬷嬷的小儿子在肃国公府当差,是个能干的,且受家里影响,也是个生意经,只不过他年纪尚小,肃国公府的肥差又没有空缺,只得跟在管家身边打下手,这一回若能把平氏的人清理了,蕊心一定会把他要来,作铺子管事,就算年轻少些经验,可一家子都是这里头的人,还愁教不会他?
崔嬷嬷一听蕊心这话,也已经会意,心想这位三姑娘办事果然周全,前因后果都虑到了,又能施恩于下人,早晚必是个顶得起来的,她暗赞不已,也为杨氏感到欣慰。
想到平氏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可能要崩盘,锦心理想中的丰厚嫁妆可能要化为泡影,蕊心就觉得痛快。
院子里的气氛终于轻松起来,崔嬷嬷眼看日头挂在头顶上了,苦留蕊心吃饭,蕊心也想趁着吃饭的时候,再向崔嬷嬷学些管事的手段,只是看着青鸾冲她打眼色,便明白一定是青鸾的娘已经在凌云庄为她备好了饭菜。
蕊心眼珠一转,笑道:“好久没见嬷嬷,我也正想与嬷嬷叙谈叙谈呢,不过刚才李大娘说要备饭的,不如打发个小子去凌云庄,叫李大娘拣几样菜,拿过来吃吧!”
青鸾想着这个法子倒是两全,便主动要求回去拿菜,“小厮们不知道姑娘的食性,手脚也怕不稳当。”凌云庄到浣云庄不过一顿饭的工夫,青鸾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打开漆成大红色的黄杨木食盒,拿出来看时,见是一碟清炒芦蒿,一碟油煸香麻叶,一碗莼菜羹,一碟黄桅子蒸的甜糕。
崔嬷嬷一看,笑道:“不知道的,还当三姑娘要吃斋呢!”
青鸾笑道:“要吃鱼肉谁还到这里来?姑娘尝尝这些野菜,才觉得别有风味呢!”
蕊心尝了尝,果然纯香可口,这时崔嬷嬷伏侍的两个女孩子,也把菜蔬端上桌了,蕊心看时,见是一碟鲜嫩的花椒叶炒蛋,一碟烙的荠菜鸡蛋饼,一碟薄荷鹅脯肉,一碗热腾腾的清炖鲢鱼汤。
崔嬷嬷笑道:“这鸡蛋才从鸡窝里摸出来的,鹅是自家养的,鲢鱼是才从五云溪里捞上来的,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不过吃个新鲜。”
蕊心才了了一桩心事,此时胃口大开,又要拉青鸾一起上桌吃,青鸾不肯,笑道:“这不合规矩,奴婢还是坐在脚踏上吃吧!”
蕊心坚持道:“到庄子里来就是为了松泛松泛的,不必拘着礼数。”其实蕊心一直对自己坐着吃饭,三四个人边儿上杵着觉得很不自在,弄得她一张嘴就要考虑吃相雅不雅观,所以平时只要一吃饭,总要把丫鬟们遣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去。
崔嬷嬷也劝道:“既是姑娘恩典,就一起来吃吧。”青鸾这才斜签着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