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心看着青鸾拾起白玉抿子,把鬓边的一缕碎发抿好,才说道:“就是为着锦乡侯府落迫了,夫人才费尽心机地想提携娘家,你知不知道,大爷幼时曾与舅太太的长女订过亲的,后来程大小姐没了,太太又想把次女许给大爷。既有了先前的缘故,就不该叫我去见这程二小姐,程二小姐到如今还没订亲呢,也不是夫人打的什么主意!”
青鸾笑道:“大奶奶多虑了,大奶奶是明媒正娶进门的嫡长媳,那程二小姐再好又能怎么样?我就不信舅太太能狠下心叫闺女给人做妾!”
蕊心笑嗔道:“又胡说!自然不会这样,只是我看见程二小姐,心里多少有些别扭而已!”
长春堂前秋意萧萧,程氏不喜欢花花草草,把送来的木樨和菊花都搬到后院去了。庭中只见黄黄的篱笆围着几块大石头,蕊心想,更年期综合症越发严重了,要不要找位知心大姐来给程氏疏导一下。
进了长春堂,蕊心就觉得,程氏绝不是最需要知心大姐的人。郭氏的症状比她严重的多。
蕊心原以为第一次见舅母,要各种郑重其事,没想到她才想曲膝行礼,郭氏就挥挥手,示意她坐到一边去,然后继续喋喋不休地说严文珂的坏话。
一开始蕊心听着郭氏把严文珂骂得狗血喷头,还微微有些动气,后来被这个中年妇女的聒噪搞得听觉疲劳,就不自觉得走了神。
蕊心眼神游移过去,挨个儿打量锦乡侯府的人,郭氏穿了一件深绛色的素面褙子,髻子后面簪着一根银钗,后面的两位小姐,神情冷傲散淡的那个应该是锦乡侯府唯一的嫡女——程洛梵,当初郭氏拼了老命想把她嫁入宣城侯府的,程洛梵的脸庞酷似姑母程氏,只是年轻女子身量苗条,她穿了一件珍珠粉色素绒秋衫,虽然新裁的,不过那素绒的品质,还不及年下蕊心赏给青鸾的素绒平净,程二小姐大概不喜花儿粉儿,整件衫子上只有领口绣了一圈玫瑰花,蕊心定睛一看,竟是蓝莹莹的珠儿线绣的,奇怪,沈云翔才培育出的蓝玫瑰怎么穿到程二小姐的身上去了。
程洛梵的身边还坐着一位小姐,应该是位庶女,蕊心想起严文珂给她讲过的程家几位小姑子的事,就确定这位庶女一定是日日给郭氏当跟屁虫的程曼儿,白净的瓜子脸上吊梢眉,桃花眼,穿着一件乳云纱的串珠弹花暗纹束衣,大红的汗巾子系得极紧,把本来就极细的腰身束到不盈一握。乳云纱是纱中上品,只是最禁不得久搁,时日一长,纱面上就会出现淡淡的霉点,时间越长,霉点就会越重,所以,仙衣坊经常会将存久了的乳云纱拿出来折价出售。程曼儿身上的乳云纱,少说也是存了三年的。
程曼儿的生母是青楼出身,她在庶女中出身也最低,她姨娘年老色衰之后,程曼儿就靠着谄媚程氏维持着在侯府的地位。幸亏青楼里练出的谄媚功夫不是盖的,而在这一点上,程氏和郭氏有着共同之处,都被庶女的甜言蜜哄得冷落嫡女。
想及此节,蕊心才意识到,舅太太到来,前来陪客的不是沈云姜这位正经外甥女,而是与郭氏母女毫无血亲关系的沈云婉,而且沈云婉正坐在一隅,正幽幽地瞧着蕊心笑呢。那笑容透着十足十的恶意,蕊心略有恼意,却又想不出,到底有什么事,令沈云婉如此地幸灾乐祸。
“云飞媳妇,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正在魂魄出窍的蕊心冷不防郭氏给她来了这么一下,她刚才压根儿没听见郭氏在说什么,这时只能故作温柔的微笑。
“您说什么?”蕊心尽量放柔声音。
郭氏正在气头上,不承想被人这样无视,那股势汹汹顿时转嫁到了蕊心的身上,指着蕊心问程氏:“妹子,你家媳妇还有没有规矩?长辈在这里说了半日,她居然什么都没听到!”
蕊心腹诽,你要倾倒心理垃圾,还要怪别人不给你接着,真是崩溃!幸亏程氏最近与蕊心缓和了不少,当下就给媳妇打圆场道:“你舅母问你话呢,大侄儿屋里一位通房有了孕,侄媳妇一副汤药就把孩子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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