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却是杨过的真心话,他虽有个桀骜不羁的性子,但却并非愚蠢自大,其实在杨过的心里,对于那些真正有本事的大侠,那些名震江湖的人物还是怀满了憧憬的!就像是郭靖,就像是现在的黄药师。
又或者说,那些大人物在杨过的心里,就像是一个个云雾缭绕的背影,一直在他的前面疾行,却总也让他能在梦中看见,就仿佛那些背影,都变成了自己的一样。
所以如今,先是黄药师答应将他引荐给郭靖,后才知道这人竟是如此的名震天下,杨过自然也不得不服气。想起早先自己的种种行为,又想黄药师的种种作为,这事发之后再回头看,才发现之前一切自己以为的那些‘不怀好意’,竟都是自己的小心眼虚构出来的。
毕竟,黄药师是那般的大人物,最后又毫无计较的帮助了自己,之前又怎么可能真的是在嫌弃自己呢?
所以现在,杨过更是怀着愧疚的站在黄药师面前,只盼望着为老前辈可千万别就此否定了他,以为他是的狭隘之人了。
而黄药师这时却已不想再和这小娃娃多客套些什么,只是颇有思虑的挥了挥手,说道:“名气这东西,早就已经过时了。‘江山有待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我这样的人物,早就已经该身居故里了——”
“——才......”
“哎!不要再多说了。”黄药师见杨过打断了自己,又立刻堵住了他的话,他现在不想与这年岁不大的小娃娃说些没用的废话,本想着回来歇息,便是一回来,看着这茅草屋拥挤狭小,又将这二人亲密非常,一想到以后可能会发生的种种因果,黄药师便又生了厌倦之心,只不想再理,“天色已晚,你二人就在这里睡下吧,不用管我,我自有去处。”
说完,便又出门去了。
门厅里剩下青路和杨过两个小孩儿面面相觑,他们身后还有一桶热腾腾的洗澡水,黄药师刚才到的那杯茶还剩下泛凉的半盏,月色又被飘然而过的云朵遮掩了一些,烛火跳跃,这个夜晚蓦然变得有些安静。
“师父是怎么了?”青路疑惑的问道。他虽有许多事情不太通晓,但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对于师父的情绪还是颇为敏感的。所以他虽然不知道原因,却也能察觉出师父似乎有些不太高兴,还有许多忧虑似的。
只叹他一直不能像自己那只存在于听闻中的小师姐一样聪慧,能明白师父的心思。
杨过更是不明所以,但心里却又怕是因为自己的不小心,又惹了黄药师不喜,便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故作深沉的摸了摸青路的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看来,你自从遇见我之后,似乎压根就没遇上过什么顺心的事情。”他一想,这短短的半日,自己竟给青路添了这么多麻烦,之前还错怪了他,真是对不住,想来着世上还真是没有想自己这般当大哥的了。
青路却更加困惑的看向了杨过,“大哥你何出此言,孰不知小弟这半日来真是从未有过的开心,又何来的不顺心之说?”想来想,有皱起了眉头,认真地看着杨过道:“大哥才是,怎的总这般忧虑,可是小弟总在做些令大哥为难的错事?”
“没有没有!你怎会做了错事?”杨过大惊,立刻反驳道:“青路真是我见过最好的弟弟,大哥这辈子,绝对会一直将你牢牢记在心里,以后,便是有一口气在,就会好好待你,绝不会辜负你今日的这诸般好意!”说着,顿觉得心里颇有些感动,眼圈一热,说道:“大哥还从未、从未遇见过像你这样的好人,才相识不过半日,就待我这般好,真是......真是......”
说着,眼睛一眯,竟险险落下泪来,忙别过头去遮掩。却哪知青路眼尖,早已将他这一番情动看到了眼里,先一步握住了他的双手,那双黑溜溜的眼睛温和认真的看着杨过,说道:“大哥怎的又说这些,你是我大哥,我是你弟弟,仅这般,便胜过万千,何须大哥如此感激?这岂不是羞煞了小弟?”
“恩......恩!是我失态了!”杨过连忙点头,也觉得自己这般太过矫情,青路却用衣袖帮他擦掉了落在眼角的泪滴,又叮嘱道:“大哥以后万不可再如此了,不然的话,可是要让小弟好生嘲笑一番的!”
“你敢?!”杨过这一听,也知青路是故意宽他的心,也跟着两眼一瞪,故作生气,反过来抓住了青路的手腕,“如你敢嘲笑我,我这做大哥的可是要好好教训你的!你可不得还手了!”
“是,我怎敢不听大哥的话?!”说完,两人双双一笑,顿时心里如清水般澄澈,明镜般豁亮,虽都裹着衣襟,却像是连皮肤都紧紧贴在一起似的坦诚相对。
这二人的心在这一刻连的紧紧的,就像是一对儿玉佩被和在了一起,严丝合缝,再也分不开了似的。
这一晚,青路在门厅里铺了两张床,一张留空,给不知是否会回来的黄药师留着,另一张则是他们两个挤在一起,盖着棉被,抵足而眠。
窗外的夜很静,月色朦胧,那泛着微白的黄色光亮中,却逐渐划入了一丝不起眼的血色,随着月亮缓缓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