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边说法海失算,所谓失算,是预想遭到了意外,算而无果,一失足成千古恨。这失算又分为两种,一种是在预计进程的坎坷,就像行路遇上大坑,摔死了倒霉蛋!另一种则是一开始就走了岔路,就像法海。
他是君子,君子行事讲究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这才有“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的书生意气。在他看来,此回审案,是为解民倒悬,行仁事,襄义举,就如常见的檄文,以正义伐不仁,如阿山之流的戚戚小人本就束手就擒!
在这样的理念支配下,便想到山东的不妥,也真没放在心上,即便王国昌欲拿郭琇,他一样因为王国昌的“协理”而束手束脚,毕竟郭琇的言语是在刁钻!
但现在,狗急跳墙还要说明白,君子可欺之以方,大丈夫却是威武不能屈!是可忍孰不可忍之下,自然不忘临行阿玛安排的护卫,不忘大哥伺候鞍前马后的“朋友”,可他忘了,此来游泉,山东抚衙的兵勇早做清场,不管是暗地的护卫,还是隆科多的“朋友”,都以为法海的安全无虞而退步,虽有一声吼,注定徒劳无功!
“四公子,稍安勿躁!”郭琇呵呵一笑,虽双手被缚身后,却如闲庭信步,“王抚台,你真以为老夫会蠢到没有任何准备?”
王国昌默然犹豫。
犹豫不仅仅因为郭琇嘴里的“准备”,更因为法海刚才的一声高喝,合辙没有一个省油灯,有心不信,脸上的火辣却提醒他这话怕不是空穴来风!
“王抚台,京中有几件大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郭琇呵呵一笑,“皇太孙曾经死而复生,随后就有阿哥们的纷纷倒台,接着就是皇上采纳了太孙之言追缴国库亏空。”
“除此,皇太孙还曾语发惊人,说士绅一体纳粮,为此老夫曾与太学、翰林院并京城士子一同游街反对,四位老状元更拦着皇上的御辇告状,可结果呢?孔圣之像无端粉碎,老状元韩菼更被五雷轰顶……”
“三阿哥胤祉依旧不服,并不惜在宛平秋阅场练兵,可永定河堤崩裂,三阿哥爬到行宫屋脊上才幸免于难……”
郭琇沉默一会儿才笑呵呵道:“王抚台,老朽若说这是天意,你信么?”
王国昌依旧沉默不语。
关于太孙的“神异”他早曾听说,册封太孙与追缴亏空的旨意也早到了山东。可要把这归为天意——他也是读书人,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圣人教导早就根植心底,他以为最大的可能就是太孙手下有一群奇人异士,再仔细想想,这奇人该是太子手下吧?否则以太孙八岁稚龄,他就是从娘胎里早慧也不可能啊!
如此——刚才天外飞仙般的石弹子也就有了解释!
这样的想法却是把自己吓了一跳!太子若派这样的奇人在侧,自己还能灭口吗?也一定是这样的奇人在侧,否则,法海的吼叫为什么徒劳无功?
说不定,他们就在一边看着等自己大开杀戒呢,那时候,造反的帽子摘都摘不掉!
一切都合情合理了,但心里已经在天人交战!
郭琇看王国昌左右为难就已经猜透了他的心思,偏又不说破,转而看向法海,“四公子,你可知中庸之意?”
法海一愣,佩服郭琇淡定从容之余少不得有怨懑,心说什么时候了您老还有心情论文?
“老夫以为中庸之根本就是一个‘宜’字,宜者有度就是仁义之道!”郭琇也没打算让法海回答,自顾说道:“就像这位王抚台不过是胁从之辈,以中庸论之,首恶必诛,胁从为戒,才不伤这天下的祥和之气,您说对吗?”
对或不对,不等法海作答,王国昌早已翻身拜倒,“四公子,华野公,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