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焯进来的时候,索额图正微垂着双目沉思。
魏珠儿回京,年羹尧对阿山刑讯也被当笑话带给太子,其中就包括阿山曾叫嚣着要吓死年羹尧的那几句话。河道总督张鹏翮、兵部尚书范承勋,由阿山亲口说出两任总督涉案,验证了当日索额图的推测。接下来就该是顺理成章、按部就班了……
为此,索额图已经跟太子议定了军机处下一步拓展的职责:满房掌管在京旗营、各省驻防和西北两路军营官员的补缺外放。汉房办理在京部院及各省文职官员、绿营武职的补放。借着官员任免拿到军权,军机处才是名符其实的“小朝廷”,可没想到阿山竟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失踪!
钦犯失踪,钦案自然没法审结,不管是不是把罪过都堆到阿山头上,下一步的谋划也无法进行,就像挖坑栽萝卜,没坑儿硬摁太子的抢班夺权就成了司马昭之心!
偏是八百里加急的奏折上,何焯拟定的条陈却只有一个字“查”!
“驳”、“准”、“查”,这何某倒还是一贯惜字如金的风格,是,这事该严查细索,可你一个下官如此提纲挈领,难不成叫自己这领办军机为你详阐细述?
太子说过此人当“大”用,但这个大不该是“狂妄自大”,索额图觉得自己该好好敲打一下这个何焯,故而,应声叫他进来却不言语,只是笑呵呵的看着!
“索大人,您是要下官详解那个查字吧?”何焯早就算准了索额图必定要自己前来,“下官之如此不是惜墨,而是一位事关重大,还是当面陈述的好!”
“是么?”索额图撩撩花白的眉毛,“何行走的意思是本官所订的规矩还有疏漏?”
“下官不敢!”何焯微微躬身,“索大人,可容下官借纸笔一用?”
“嗯——”索额图的沉哼已经带了怒气,“便是佛家灌顶也不过法不传六耳,此间只有老夫与你,何行走还担心走漏了消息不成?”
“既然大人如此说,下官——”何焯腰板一挺,“下官以为,所查者不在劫走钦犯,而在京城之内!”
“诸位皇子阿哥结党营私已久,此番虽在畅春园养伤,但百足之虫断而不僵,索大人不觉得这京城之内太过安静?”
“皇上圣谕厘清天下火耗,严索户部亏空,皇上昏迷近月,官员们也倦怠朝政,这两桩事难道不该严查?”
两句话,捻须的索额图本是为了制怒,硬是生生的揪下几根胡须,凝视何焯,却不该如何评价——
前句算是解决之道,皇子结党为争储,为了那把椅子千折万磨是本分,可就像何焯说的那样,自太子发威之后,京城之内还真如一鸟如林白鸟压音,若说皇子们就此坐以待毙,他自己都不信!
作为对手,你支持我必反对是自觉,若非索额图知道盗卖案的背后有范承勋,他说不定也要把皇子们划进来!但就算知道,又为什么就不能?最直接的嫌疑就是亡我之心不死,莫须有之下,秋后算账都是冠冕堂皇的!
至于后一句,分明就是萝卜不糠硬挖坑啊,当初皇上追缴亏空的期限是一个月,如今,早过了吧……
查阿山,是为吐故纳新,这两条一样是殊途同归,仔细想想,自己与太子反倒是间奏偏锋了,何焯,不简单啊!
拨乱反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