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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得知真相的她(高潮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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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战役,号称大荒历史上最快的下王城之战。

在传奇里,这一幕被编成戏曲,“黑水女王秋千荡主将,龙骑统帅酒箭醉全城。”永久传唱。

故事里的人奇招妙计,风华无双。但那些多年后缅怀故事中的人风采的人们,并不会知道,故事里的人满腹心事,从不求成为传说,只求活在当下。

这场战役很快传遍了沉铁周围,几乎所有冷眼观望的势力,都心中一惊;所有蠢蠢欲动的部族,都凛然按捺。新兴的女王势力和她的军队,第一次经受战争的洗礼,给出一份亮眼的成绩,这令许多原本不屑轻视的部族属国,开始重新审视黑水女王,并慎重考虑,是否要在这时候趁火打劫。

漂亮的战役能震慑一部分心思浮动者,但却并不能阻止真正敌人的决心。

玳瑁大地上,怒马如龙,黑甲蔽日,正向沉铁逼近。

明晏安加紧了对三县的骚扰,想要在景横波回来前,先吞掉她的后援。

而在上元城的隐蔽小院里,柴俞加紧了对体型的改造。一天一个变化,某一天的清晨,她又将小船上一块大石掀进水里,噗通一声声音沉重。

河水倒映她的脸,粼粼清光里,已现清丽轮廓。

玳瑁大地暗流汹涌,一地烽火,群雄凝神,聆听那女子叩响城关。

景横波叩关入城,却眼见他兵败如山倒。

城内乱成一片,没有人组织进行有力的抗争,没有传说中的街垒和掩体,没有士兵组织百姓在一条街道一条街道地节节抵抗。军队在抢掠,百姓在呼号,越靠近城中心宫城,乱象越明显,在宫门广场前的街道上,她甚至看见很多明显是太监宫女的人,抱着各种包袱,神色仓皇地藏入各处大街小巷,而更多的宫人,正从宫城中纷纷逃出,宫城前本该戍守的御林军,也丝毫不见踪影。

一派乱世景象。

她才刚刚进城,没有进行攻打,也没有下令烧杀全城,这乱象,完全是沉铁自己造成的。

景横波马鞭敲打着手心——看样子,难道故意乱喊的喊中了?铁风雷果然出事了?

乱象是从宫中开始的,那就先直接占据王宫吧。

她当即下令军队找到王城官府,询问铁星泽等人的下落,对方果然说三人已经押解进宫。

景横波要进宫,又遭到了老成将领的劝阻,都说铁星泽还没找到,沉铁方的军队只是一时大乱,建制未散,这时候进宫,很容易引起抵触和误会,一旦沉铁军队集结,将自己堵在宫内,就麻烦了。

这实在是老成持重之言,所有人都在点头,只有景横波和七杀摇头。一个说朕又不是来做女王的,说什么一锅端?一堆说来了王宫不在黄金马桶里拉泡屎,怎么能算胜利?

女王带着七个逗比呼啸而去,将领们遥望着女王的背影,齐齐摇头,都觉得这一次女王频频出昏招,往日她虽看来性子放纵,实则行事很懂得尊重属下意见,这次却作风大改。当真是胜利太多,年少气盛,以为自己凭自己的特殊能力,便可以走遍天下,予取予求?

宫门大开,景横波果然还是没遇见有组织的抵抗,询问了几个宫人,说是大王被鬼杀了,御林军几位头领原本就不合,当即争执打了起来,后来又说大王也死了,沉铁部已经没有了直系继承人,大家忽然发觉,谁掌军权谁拿到玉玺谁就可以称王,现在没人管大王尸体,都在搜宫抢玉玺呢。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众将也瞠目结舌。一路赶进宫中,果然满地尸首,遍庭血迹,衣衫绣鞋零落,宫妃娇娥仓皇,隐约喊杀声从内宫传来,一*纷扰不休,可怜锦绣皇殿,化为血腥修罗场。

景横波只管在人群中寻找天弃紫蕊铁星泽,反正有英白替她指挥,也不知道为什么,英白并没有下令士兵散开趁火打劫,反而严令所有队伍收束一起,紧紧拥卫在女王身后,并看守住了皇宫各处门户,拿下四处散布惊怖消息,制造恐怖气氛的宫人,将混在宫人中的士兵甄别,统一安置管理。

此时如果从上方俯瞰沉铁王宫,就会看见一幕奇特的景象,人群如蚂蚁到处乱窜,内宫里几支同样建制服饰的军队在短兵相接,前殿则有一道兵锋,如巨大的红色箭头,直插沉铁主殿。

景横波还是在靠近后宫的宫巷里,发现了天弃和紫蕊,那两人也是一脸惊讶仓皇,一身湿漉漉的十分狼狈。

问起他们到底怎么回事,铁星泽哪里去了,两人却也不大清楚,事情都发生在他们沉湖之后,之后铁星泽抱尸而去,不见踪影,有听说他因为抱了铁风雷尸首,被认为身上藏了大王玉玺,被御林军统领裹挟而去,现在副统领正和几位将领在一起,准备夺回铁星泽,或者抢了玉玺自己当大王,或者挟天子以令诸侯。

景横波只得再往内宫深入,参加到抢铁星泽的混战中去,因为那批人是在后宫引发争斗,主要战场在内宫,为了她的安全,众将都不得不将所有人带齐,好帮女王抢人。

黑压压的人群直奔后宫,前方喊杀声越来越近,景横波一边急走一边摇头,和身边人笑道:“这真是一场乱仗。这时候要是有人忽然进城,将咱们堵住,咱们就玩完啦。”

众将对女王怒目而视——战场凶危,能说点吉利的吗?

英白还在点头,“是啊,别说有人忽然进城堵咱们,就是这沉铁内部的军队,如果出个强有力的领导者,将所有散乱的队伍整合起来,回头一个对冲,咱们也就困死在这里了。”

众将转而怒视英白——你都知道?你都明白?你知道你明白你为什么不劝阻脑子被门挤了的女王?

然而意见再多,还是老大说了算,众人只得跟着。

抵达内宫战场,必须要经过一段狭窄宫道,景横波的队伍被挤成一条长长的蛇,在内宫里游弋。

前方忽然轰然一声炸响,响声直冲云霄,刹那间地动山摇,众人耳朵一阵嗡嗡大响,一抬眼看见烟尘大起,面前一座雕梁饰栋的堂皇大殿,正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慢慢崩塌,连带着整条巷子的琉璃瓦墙发生一阵抖动,似酥软的面包,在案板上颤动,眼瞧着便一段段地向下倒……

“后撤!后撤!”各队队长立即发令,声音高亢,响过此刻崩塌之声。

这种大型建筑物倒塌,会导致周边围墙都一段段崩塌,而此时军队正被拉成长蛇状,行走在巷道中,很容易受伤不说,整支队伍马上就面临一段段被截开的情况。

景横波的军队,虽然成立时日短,但带兵的却都是牛人,这种情形下,依旧慌而不乱,无人返身无人乱嚷,后队迅速后撤,给前队留下转圜的空间。

但这样一撤,景横波和自己队伍的距离,也便拉开了。

而此时,她的注意力,已经被前方某物吸引。

就在刚才那霎,天崩地裂那刻,腾起的烟尘里,她隐约似见一道白影掠过。

那白影身姿飘举,步伐有种奇特的,雪花飘飞般的韵律,这姿态,惊得她浑身一颤。

她一时忘却身后军队,忘却身前危险,忘却这宫中争权夺利战斗未休,身影一闪,已经穿过烟尘,追了进去。

看她竟然身入崩塌大殿,众人大惊,但一时要收束队伍,一时要照管士兵,又赶不上她的速度,一声惊呼未出,女王身影已经没入烟尘不见。

七条人影飞闪,七杀已经追了出去,扑入滚滚烟尘中。

大殿还在慢慢崩塌,这种塌很奇怪,没有轰然倒塌,倒是被人长期挖空地下一般,一点点慢慢酥软,以至于这殿中所有的物事,都在渐渐扭曲变形,看上去,有种时空错乱般的诡异感。

烟气一簇簇腾起,似浮游的雾气。

雾气中人影一闪,景横波出现,一脚踩上了一件衣裳。

她心中混乱,下意识要踩过,脚下忽然一停,弯身捡起那衣裳,眯起了眼睛。

那是件青黑色太监衣裳。

这里看见太监衣,一点也不稀奇,但问题是,沉铁的太监衣裳,是红色的。

青色镶黑边,是帝歌皇宫的太监服饰。

这里怎么会出现这样的衣裳?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忽然将那衣裳捧起,捧到鼻子下嗅了嗅。

入鼻是一股淡淡清凉的气味,还有点药味,还有极其隐约的一点血腥味道,那味道,在前胸位置。

她的手指颤抖得更厉害了。

好半晌之后,她把衣裳举起,虚虚地比了比身高,又比了比那隐约血迹的位置。

前胸,靠近心脏。

手一抖,衣裳落下,她急忙伸手捞住,手臂一时竟然有些僵麻,血流在这一瞬间,竟似忽然不畅。

轰然一声,身后半幅墙倒塌,险些砸到她脚后跟,她却似毫无所觉。

满地砂砾碎石乱滚,硌着的不知是她的靴子,还是她的心。

她忽然将太监衣一裹,栓在自己腰上,继续向前走。

白影已经不见,可她还有更多谜团,等待解答。

或者,今天,这血火的宫廷,这崩塌的大殿,可以给她一个完整的答案。

脚步声沙沙,和倾覆的砂石声混杂,隐约有七杀的呼喊传来,她不想回答。

此时此刻,她不要被拽出这大殿,失去也许是唯一一次探查真相的机会。

前方轰然一声,半截横梁倒塌,砂石滚滚而下,同时落下的,似乎还有一样东西。

她身影一闪,将东西抓在手中。

是个面具。

泥制的土地公公面具,已经被劈裂了两半,斑驳的印痕裂在唇部上方,看上去似正在大笑。

笑什么?

笑世间痴迷愚昧,真假难辨。

这张面具,被天弃戴在脸上过,被她抓下来过,她抓裂了面具,却没有抓开真相。

面具粗糙,磨砺着她的手掌,微痛的却是心。

她痴然半晌,才将面具包在衣服里,继续向前走。

倒塌的震动引起回旋的风,有什么东西被刮了过来,她伸手一抄。

还是一件衣服。

还是一件太监服。

青莲色,镶白边,和刚才那件差不多大小,她深吸一口气。

本来应该记不得,但此刻忽然就想起,这是襄国王宫里看见过的,太监衣裳。

曾有一个人,穿着这件衣裳,跪坐在她对面,轻轻替她系上腰带。

彼时他青莲色的衣襟便垂落在她膝边,白边和月光浸染成一色。

再次抓起衣裳嗅嗅,这回衣裳上,有霉味,有灰尘味道,有苦涩气味,还有点极淡的朱砂气息。

她在衣裳下摆,找到很多红色的泥点,很细小,她用指甲抠了一点,闻闻。

然后在记忆中找到了熟悉的气味。

那一日摸爬滚打,一地丹泥遍身沾染。

衣裳在掌中无意识地搓揉,一颗心也似落入炉鼎,配以水银朱砂,灼以熊熊烈火,练一颗九转回肠真相丹。

这件衣裳她也收起,栓在另一边腰上。

继续向前。

一座屏风,“轰”地倒塌,屏风上一件衣裳,落入她眼帘。

是一件连帽黑色紧身衣,江湖大盗的常用装扮。

衣裳上的味道,有泥巴味,有稻草味,衣裳一角有轻微的烧灼痕迹。

曾有一个人,说他是个盗墓者,挖地道到王宫避难,和她共度一日夜。

那时候他一身黑色紧身衣,连帽头罩将五官遮得严严实实。

脱下那层伪装,看清楚真相。

头顶上有一样东西在飘扬,那是一件灰色的,毫无特色的衣裳。

但那衣裳上有个面具,是普通的半边面具,边缘上沾着点血迹,这面具,是当初裴枢在擂台招亲的时候,戴过。

嚣张的裴枢,复出后踢到铁板,一个灰衣人撕下他的面具,给了他一个难忘的教训。

那面具当时被裴枢丢弃,是什么样的有心人,将它捡起?

……

“当”地一声响,一枚酒壶滚落她脚下,扁扁的,不大,壶口凹了一块,造型熟悉。

她蹲下身,认真看那酒壶,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酒壶,是斩羽部初遇“英白”,“英白”和裴枢一场大战,从阴无心屋中打到屋外,砸坏了的。

后来那“英白”就不怎么捧酒壶了,再后来离开温泉后的英白,又捧酒壶了,而且换了个酒壶,比这个大很多。

与其说换酒壶,还不如说,换了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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