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大多数都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只知道埋头将自己的力量贡献出来,用在最需要的地方,或是拿起一把生着锈斑的铁锹,又或者是跳进一条充满碎石的壕沟,亦或者是扛起一箱箱黄橙橙的子弹。有时候,看不透也是一种幸福,看太远反而容易想太多,徒增烦恼。
这是一种脚踏实地的幸福。
当然,站在不同的角度来看,也可以说是不幸。
战场上,兵卒就犹如将军手中长刀的刀刃,各个战地指挥便是刀柄,刀柄感受着上位者传来的力道,带动着刀刃刺向前方,最终刃于刃撞在一起,终归有一方要沾到血。亦或者,对方的兵卒不是刀刃而是圆盾,大多数时候刃遇到盾,只能望洋兴叹。
此时红谷军便是那一面圆盾,在不远处,却有六把锐利得足以让人望而生寒的长刀,正大刺刺地捅来。只有手持圆盾的人才知道此间的凶险,但是持盾者此时已别无选择,只能硬悍。
究竟是幸于不幸,谁又说得清呢······
时间如白驹过隙,十分钟眨眼间便过去了。隐丘正伏在沙脊上,远远地便看见一行千百人的队伍,浑身上下只着一身单兵作战服,连一把配枪都未携带,只顾着将军车和火炮运到此处,竟然是毫无自保能力。这要是半路遇到敌人,哪怕是两台只携带轻机枪的机器人,整个队伍也得立马报销,一分钟都不耽误。总不能让这些大兵近距离朝着自己脚边开一炮,玩同归于尽吧!
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支队伍的到来,人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南面,在那漆黑夜幕之中,一股汹涌铁流正趁着这暗淡夜色急速逼近,只片刻间,在一阵机械暴走的隆隆声中,六支全金属军团合为一处,便由那最暗的天际线内横空而出。
机器人部队的战斗方式可谓是毫无花哨,没有人出来摇旗呐喊,也没有古书上描绘的阵前叫骂,甚至连试探性的攻击都没有,只是埋头向前,几乎是顶着红谷军的全面火力蛮横至极地冲去,沉默得让人心里发涩。远远看去,就好似天上的银河之水决堤而下,化为一汪黑水顺着天幕滚落凡尘,带着隆隆咆哮之音,裹狭着万钧雷霆之势,朝着壕沟内的红谷军士们倾轧而下!
顷刻之间,机器人的先锋部队便如一头饿狼一般,闯过了火力覆盖线,在红谷军临时构建起来的战线上,悍然撩开了一道大口。上百台重达十数吨的兽型机甲当先开道,左突右撞仿佛化为了饿狼的一口獠牙,愣生生将这道口子撕成了一条宽约半里的真空地带。
砰砰砰!
猛然间,红谷军后方的火力突增,上千发炮弹同时从阵线两侧电射而出,精准而又凶猛地落在了阵线之前。刹那间,爆炸的火花和天际中划过的一条条火焰尾巴将整个红谷军阵地都照得透亮。
隐丘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前方阵线里,一名面容稚嫩的三等兵,脸上正划过一道晶莹,在他身前不远处,一具被流弹打碎的尸体横隔在壕沟之外,那是他的师傅,是他敬爱的队长。
炮弹带起的火光一闪即逝,当下一次光亮到来,那名三等兵也倒在了壕沟外,头上脸上都是猩红的血迹,歪歪地躺在已死去班长的身旁。战争,就是如此残酷,只要你身处此处,你的命就已经交了一半出去。死亡这一词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清晰,奇怪的是,你没有时间去恐惧它,就像沙场上那些浴血奋战的红谷兵士一般,机械地执行着命令,仿佛只有相互依附,相互信任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一般。
在战场上,恐惧是一种奢侈······
红谷军突然爆发出来的火力虽然没有打退机器人部队,却也成功地截断了对方的进攻势头,在这一轮猛烈而精准的炮火覆盖下,这只狼的狼脖子被整个打烂,使得它首尾不能相交,此时只剩下一个狼头在红谷军的阵地上左突右冲,却是逐渐被红谷军的机甲部队分割打散。
可惜的是机器人部队的火炮也已经随着队伍的不断推进,进入了指定位置,上千根乌森森的炮管都架设起来,指向了红谷军两侧,那里是红谷军两个火炮团的位置,刚才的火力覆盖已经将它们暴露在敌人的视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