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宁卫民倒是没想到。
熬夜可是很伤身体的,关键是把趟鬼市的时间给覆盖了。
他真心有点不乐意,不过也不好直接回绝,便犹豫着又多问了一句。
“您的意思……是想让我长期上夜班吗?有倒班没有?”
“是这样,有倒班,一个月夜班,一个月白班交替。而且夜班是有补助的。”
黄素琴满怀期待的看着宁卫民,初步解释之后,又跟着做进一步补充。
“咱们前厅部最大的实际困难还是女多男少啊。你知道,女的上夜班肯定不如你们男的方便。如果以后……”
这下宁卫民真正懂得黄素琴的苦衷了。
想了想,觉得这样其实也还凑合。
毕竟自己是初来乍到,毕竟这是实际的客观情况,毕竟没有十全十美的好事。
要连这点事儿都不替领导分担,有点说不过去,也就点了头。
“行,没问题。听您安排。”
话说的这么痛快,是宁卫民觉得反正都要应,就别显得扭扭捏捏。
如此一来,黄素琴便十分满意地笑了。
“那好吧,一会儿你先去政工组听一下课吧,然后去后勤领工作服、拿更衣柜钥匙。都办好了,先去吃饭。下午你再回来找我,我给你安排个师傅。”
就这样,宁卫民正式成了重文门旅馆的一名职工。
调档案什么的,那都是公对公的事儿了。
单位会主动联系街道的,用不着他操心。
只要不涉及违法犯罪,通过政审就是板上钉钉的。
入职培训是必要的,可也没多麻烦。
其实就是政工组的一个人给宁卫民讲了讲政治要求与服务规范。
这是相当于日后保安部和人事培训部的一个部门。
政治要求还带着六七十年代的遗风。
要宁卫民“提高警惕,注意阶级敌人的动向,严防一切阶级敌人的破坏和捣乱,做好防火、防特、防盗工作。”
服务礼节和程序,也远比宁卫民想象中要简单的多。
首先无非是个人卫生问题。
要求不烫发、不留长发,保持指甲清洁。
然后就是一些言行细则。
比如“在客人面前不剔牙、掏耳、挖鼻、揉眼,不修指甲,不伸懒腰、打喷嚏,不得已时用手帕掩住口鼻。”
“在楼道、大厅行走时,不准和客人抢行并行,工作时不得大声喧哗,不准打闹或三五成群闲聊,客人谈话不得趋前旁听插话。”
“尊重客人风俗习惯,对老弱病残在不超出原则的情况下主动给予照顾。做到拾金不昧,不私自留用客人丢弃物。”
比较有意思的是,作为旅馆职工,居然还有监督客人,预防客人“不轨举动”的义务。
为了断绝发生“流氓滋事”的情况。
政工组要求宁卫民一旦发现女客私留问题,一定要及时举报。
并且特别叮嘱他,今后对以夫妻名义入住的客人,一定做好结婚证的核查工作。
这应该也算是当年比较特殊的时代特征。
总之,也就一个小时不到,宁卫民就算是“毕业”了。
别说,后勤发的普普通通的白色制服,黑裤子,黑皮鞋,穿在他身上,居然更显得英俊有加。
愣是比前厅部那些莺莺燕燕们更有回头率。
凡是见到他的异性全都眼睛一亮。
这或许就是因为宁卫民平时穿得太随便了。
稍微捯饬一下就效果明显。
以至于中午的时候,米晓冉带宁卫民去吃饭。
他和米晓冉的身边,很快把前厅部的人都招引来了。
这几个未来的女同事,都主动嘻嘻哈哈跟宁卫民开玩笑,打听他的情况。
弄得他好像是有四五个亲姐似的。
但更尴尬的是,后来就连黄素琴也来跟大伙儿凑热闹了。
得知宁卫民和米晓冉是邻居,她居然就给他们定了师徒名分。
“既然你们这么熟,那好,培训期间,晓冉就是你的带班师傅了。下午,她会告诉你该干什么的。”
这话一说,晓冉和宁卫民齐齐傻了。
“快,叫师傅呀!”
“叫啊,叫啊。”
“小宁,晓冉,你们怎么脸红了?”
一阵花枝招展的大笑间,宁卫民身陷唯恐天下不乱的催促和调侃中。
突然有了一种掉入盘丝洞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