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龙道:“长生已拜入我斩龙门下,师尊莫要再信口开河。”
屠龙仙人果然忘记调侃,怒不可遏,黑发犹若活物般在半空招摇,须发怒张,若非幻影无形无质,只怕立时就要冲上来揍扁展龙:“为何叫斩龙门,不叫屠龙宗?枉本座为你处处着想,你竟这般欺师灭祖!”
展龙却不回他,只是站起身来,立在一旁,又道:“长生,来拜见师尊。”
展长生便恭恭敬敬,对那幻影拜了三拜,“师尊在上,受弟子一拜。”
屠龙幻影却仍是怒道:“罢了,长生,去石龛中取卷轴来。”
展长生放下心来,依言而行。那石龛中放置有一卷灰白羊皮卷,粗陋古朴。
屠龙又道:“打开。”
展长生再依言而行,缓缓将卷轴展开,四个古篆大字便缓缓自羊皮卷最右侧显现:。
屠龙仙人道:“斩龙枪被显王的魔龙血所污,是代本座受罚。故而本座殚精竭虑,才想出这个法子,徒弟,日后斩龙枪就是你的责任,万勿推脱。”
乾坤九炼,是炼枪之法,按五行四相,要将斩龙枪熔炼九次。
屠龙身影一晃,便不见踪影,唯有漆黑火苗悬停半空,凝实得有如一块极热的岩石。
屠龙唯有嗓音依旧回荡大厅,“乾坤九炼,不分先后。本座留下九座洞府,这金乌极阳火便是你的第一炼。斩龙,长生,九炼之后,魔性尽除,神枪重生后,其力能破碎虚空。彼时切记破空而去,莫在此世停留。”
展长生又再怔愣,展龙却道:“若得破碎虚空之力,吾必斩神王。”
屠龙仙人大笑道:“志气虽高,却不可取。斩龙,本座早已不在神国,路有终途,缘有尽时,莫留莫念,速速离去。”
展龙立在原地,眉心紧皱:“莫非同我被三界追杀有关?”
四周却沉入寂静,再无半点声息。
展长生见他神色沉郁,等了片刻才道:“师兄,只要寻回所有碎片,或是捉拿到知情者,一问便知。”
展龙方才眉宇稍霁,只一扬手,那团漆黑如浓墨的金乌极阳火便飞速落入掌中。
刹那间,只听足下石板隆隆振动,整座朱雀峰刹那间崩塌开裂。展长生足下刹那间裂出一道深长缝隙,展长生一时不稳,眼看就要跌落,只觉手腕一紧,已被展龙牢牢搂在怀中。
四周石块如雨纷纷坠落,炽烈旋风升腾盘旋,撕扯石块与这二人衣衫肌肤。
展长生只觉耳畔巨响炸裂,震得他神识胀痛难忍,呼吸间俱是焦热烈焰的滋味。展龙却更受波及,只手臂收紧,将展长生牢牢禁锢臂弯之间,几欲将他骨骼勒得作响。
展长生便回手将他紧抱怀中,喊道:“师兄,同我离开这里。”
展龙却听若惘闻,唯有骨缝间有极黑的烈焰朝外窜出,却不知是刻意还是巧合,偏偏避开展长生躯壳,半点不曾伤他。
一块巨大如小山的岩石当头砸下,展长生匆忙取出阵盘,灵力飞快运行,四周眨眼间便垒起四面石墙,却又转眼间被砸得十去其九,堪堪留下不足一尺的碎石堆。
山崩声依旧震耳欲聋,展长生方才回过神来。他二人被压在巨石下方,展龙方才将他护在身下,他只得又抬头仔细看向师兄,只见展龙双目又是漆黑一片,无论他如何唤师兄,这次竟全无反应。
展长生忽然心有所动,抬手扣住展龙头颅下压。二人眉心贴合时,顿时一股极为灼热喧嚣的混乱灵力传来,震耳巨响仿佛无数面大鼓在耳边卯足全力敲打,震得展长生险些气血翻涌,呕出血来。
他心知此时所感所受,不足展龙身受的万一,展长生却不敢同他分享,只得分开二人印堂贴合,却反倒侧头靠近,轻柔贴上展龙双唇。
刹那间,仿佛清泉淋在炽烈炭火上,火热焦灼直冲胸臆,展长生紧皱眉头,却依旧任凭展龙汲取压榨,辗转吮缠。
尽管如此,他仍旧分出一缕灵力,在二人身周张开一层极薄的水膜,犹若剑域一般,将二人护在其中,阻挡山石砸落、地火烧灼。
朱雀峰崩塌殆尽,高山陷落成一片炽烈耀眼的岩浆大湖。这极淡的水膜便混杂在碎石中间,沉入岩浆深处。
展长生只觉灵力消耗如冬雪遇了酷烈夏阳,水膜转瞬就被炽烈岩浆侵蚀得摇摇欲坠。展龙吮他津液,将他牢牢扣紧在怀中,更是雪上加霜,火上浇油。他只得奋力将展龙推开些许,接连取出灵石汲取灵力,经脉中的灵力犹若滔滔江河,奔流不息。
不觉间地穴竟又被冲开数个,丹田内一阵似凉乍暖的柔和水雾凝结成水滴,灵力盘旋,竟隐隐有结为金丹的迹象。
刹那间,一声清越龙鸣悠远震响,展龙耳边的尖锐噪音顿时消散无踪。
一股神泉涌入展龙躯壳之内,竟将燃烧得愈发旺盛的红莲业火浇灭过半。
展龙双瞳重现了清明,展长生亦觉一股无穷无尽的清新力量自丹田滋长,贯彻身心。他便长啸一声,水膜顿时暴涨成青色水龙,撞开沉重熔岩,直冲天际。
神国之内,守在神泉边的仙人忽的手腕一抖,瞪大眼望向泉眼。平稳流淌的清泉竟断了一瞬,又若无其事汩汩涌出。
这等奇事前所未有,那仙人朝左右张望,见无人留意,便缓缓捡起掉落的竹勺,继续盛水。
神王如今愈发喜怒无常,令得神宫中人人自危,若非事态紧急,绝无人胆敢打扰他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