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长生两手持枪,仍旧朝夏侯琰杀去,顺势挑飞一名同样用枪的魔军将士,料想他说的是神泉,便冷笑道:“师兄莫非连我也要吃?”
展龙道:“不一样的吃法。”
展长生福至心田,突然领会了个清楚分明,险些一失手扔了魔枪,此时反手以枪尾狠狠撞在身后偷袭者丹田位置,魔枪通身煞气,透体而入,便将那魔军丹田震裂,这次展龙却未噬他血肉,任那魔军重伤跌落,重重砸在结冰的湖面。
展长生方才怒道:“大敌当前,莫要胡言乱语。”
展龙只道:“嗯。”
随后再不多言,只随展长生一路厮杀。
那些魔军将士得了夏侯琰指令,悍不畏死阻挡前路,定要护着城主施展最后手段。展长生被团团包围,寸步难行,他连杀数十人仍旧不得寸进,终究不耐烦起来。
随后眼前才豁然一亮,外围魔军一阵惨呼,接连又落下上百人,包围网终是稀疏了些,却原来是元化宗那老人带人杀到。
那老人道:“小友以一人之力救我元化宗上下,大恩不言谢,老朽左庄,承情了。”
原来这老人就是元化宗宗主,展长生忆起左崇骄横,便不免有些虎父犬子的感慨。此时却道:“不过是目的一致,我与夏侯琰有血海深仇,还请左宗主行个方便。”
左庄一捋白胡须,命穴被封,自然人人奋力抵抗,只是那灵封术有重明在上指点,每每能预测其命穴转移躲藏之处,准确抵抗,全宗上下,竟一筹莫展,陷入死地。
多亏这青年修士一举击杀重明,元化宗众人才得了机会冲破灵封。
左庄虽然恼恨夏侯琰毒辣,却也不敢轻易得罪香贤圣宫,如今自然乐得做个顺水人情,颔首道:“小友哪里话,我全宗自然以小友马首是瞻。”
展长生独行惯了,更何况香贤圣宫正是胡不归投奔之处,注定是敌非友,不曾有这些计较,自然大喜,一声“有劳”,便朝包围圈外冲去。
左庄指挥众人,巧妙分散合击,已下定决心要将天孤城魔军一个不留,尽数诛杀在此。
展长生得了元化宗助力,不曾费多少功夫,便冲破阻拦,直直朝夏侯琰冲去。
距离不足十丈时,夏侯琰忽然撑住黑虎背脊,缓缓坐直身,红发披散在他惨白如霜雪的面容上,仿佛冰原上跃动的点点火焰。
那魔将双目银白,突然爆发银光。
展龙道:“当心!”
话音未落,展长生眼前便是成片白光,极为冻寒的冷气爆裂开来。
若换作展长生前世耳熟能详的数值衡量,这便是几近绝对零度的冰冷。
那白光所照法宝,立时冻结成冰,所照之人,转瞬化为冰柱,眨眼间半个杖叶湖便成了冰天雪地,无论魔军抑或元化宗皆损失惨重。来不及防御的修士在半空冻结,一个紧接一个冰块坠落到湖面,狠狠砸出浅浅冰坑来。
不过半息功夫,随即一道冲天的赤红火焰忽地腾起,映红半边天空。那火焰灼热远胜寻常,竟将至寒的冰块烤得融化。
先是寒冰地狱、旋即化作焦热地狱,那些冻结的修士,立时化作灰烬。烈烈红莲业火当中,展长生正用长枪将夏侯琰同黑虎一道刺穿。
若非展龙放出红莲业火,只怕展长生也要化作冰柱,落入杖叶湖面上,不得解脱。
……他终究还是经验不足,轻敌了。
展长生敛目叹息,那夏侯琰影卫同黑虎已化作飞灰,半点不剩。
无数神魂失了肉身容器,流离失所,又未曾修炼出夺舍的手段,只怕迟早引来冥使勾魂。
展长生自是不愿坐视冥界壮大,又取出镇魂碑,依照水叶舟所授之术施法,那石碑仿佛一片树叶,轻飘飘飞离展长生手心,朝着魂魄聚集之处悠悠飞去。
一接触神魂,便将其吸入碑中,竟自顾自在战场中收集起魂魄来。
一场大战,往往损失惨重。
除了伤亡,浮素岛更是处处断壁残垣,两重防御结界被毁、最后一重亦是损毁严重,同被毁无异。
眼见满目疮痍,这元化宗众人却依然个个面容欢喜,故人战死固然令人悲戚,能自灭宗厄运中逃脱出来,依旧叫生者生出了大难不死的喜悦。
故而元化宗人来人往时,个个俱朝展长生同展龙二人展颜而笑,以至于含情脉脉,令展长生不堪忍受,只得避开人多处。
他便同左庄告辞,只道:“令郎取了我师兄之物,待我取回,即刻折返,不敢耽误。”
展龙以枪型同左庄等人会面,自然不便重化人形,此时只得依托展长生行事。
左庄先是盛情挽留,见他去意坚决,方才与展长生约定道:“待他日定要再来拜访。”
展长生自然允诺,心头却想,再也不来了,左崇大少爷脾气虽然叫人头痛,却并无大错,总归躲着便是。
他便提了魔枪,出了大殿,往左崇所提之处寻去,在岛上各处一一取回主刃碎片。
那阵法只有藏匿一个用途,效用发挥到极致,极为出色。
展长生记下那阵法精妙之处,却忽然轻咦一声道:“阿礼同他师兄前来贺寿,理应留在岛上,为何却不见踪影?”
展龙嗤道:“你想哥哥了,还是想弟弟了?”
展长生忍住将斩龙枪扔到地上的冲动,叹道:“不过是要物归原主,师兄你何必如此气量狭小。”
他手中一空,眼前一暗,面颊一痛。展龙已化了人形,立在他面前,将他面颊牢牢钳住。
展长生不顾疼痛,只神识四顾,好在此地偏僻,乃是浮素岛东南角巨大礁石丛,少有人来,他只得低声道:“仔细……被人……发现。”
展龙一双黑眸此时愈发浓黑,隐隐有魔气上涌,展长生暗道不妙,只怕是先前释放烈火,与夏侯琰极寒冻气对抗时耗损过多所致。
展长生便抬手勾住展龙颈项,仰头欲吻他。
不料展龙仍旧紧扣这青年面颊,不准他亲吻,面色却愈发阴沉。
展长生茫然,只得问道:“师兄?”
展龙过了片刻,方才问道:“与我结下血契,竟这般不甘心?”
展长生方才醒悟,原来展龙对他先前对夏侯琰所言,耿耿于怀至今。
他不觉笑叹道:“此一时,彼一时,师兄,何必计较以往。”
展龙却道:“凡人心意,一日三变,无非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罢了。唯独你,我不懂。”
展长生笑道:“你助我修行,我为你寻枪,岂非也是利益驱使。”
展龙道:“我不要。”
展长生一时愕然,不知如何应对。
展龙却言出必行,立时敛目行功,过了片刻,便自眉心迫出一点鲜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