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长生只稍作迟疑,便欣然收下乾坤戒,笑道:“师兄说得是。”
小楼外隐隐一层暗金光幕,此时减淡,缓缓消散无踪。剑域屏障一除,一头硕大金羽雕立时自半空砸下来一般直冲而下,强劲冲势先声夺人,竟将展长生撞得踉跄后退两步,只觉头顶乌云压顶,仿佛半座小山倾轧而下。
好在展龙冷哼一声,那金羽雕顿时噤声,双翅奋力扬起,刹住了前进势头,最后勉勉强强停在展长生面前,只激起一阵狂风,方才哼哼唧唧低垂头,想要往展长生肩头磨蹭几下。
展长生默然仰望,看向比自己足足高出三尺有余的金羽雕,扬手在它银色鸟喙上轻轻抚摸,柔声道:“毛毛,半年不见,你又壮实了。”
金羽雕任他抚摸,啁啾声宛若幼鸟,全不掩满腔孺慕思念,又将一颗硕大鸟头,朝主人肩头靠来。只是它如今体格庞大,唯有半颗头能堪堪蹭上展长生肩膀,一时间失落无比,仿佛连哼唧声也化作了悲泣。
展长生轻拍它鸟喙,叹息道:“妖禽莫非不会变形?”
展龙道:“你要它变形作甚?如今这般,正合乘用。”
他见金羽雕黏黏糊糊不肯离去,终是不耐,上前揽住展长生肩头,将这一人一鸟隔离开来。
金羽雕许是听懂他二人言语,突然张开双翅,全身抖个不停,有若筛糠一般。
不过半盏茶功夫,眼见得这庞然大物便渐渐缩小,化作一尺长的小雕,眼神闪闪发亮,振翅往展长生怀中扑去。
展龙手指微动,好在展长生眼明手快,跨前两步将那幼雕接在怀中,顺着金色细羽缓缓抚摸。展龙冷哼一声,背过身去,“你倒惯会宠着这畜生。”
金羽雕亦是灵通,顿时得意洋洋鸣叫几声,飞身一跃,两爪牢牢抓住展长生手臂,趾高气扬起来。
展长生道:“师兄何必同毛毛一般见识?”
展龙蹙眉道:“我看它不顺眼,竟敢当着本座的面同你亲热。”
展长生不觉失笑,却又觉胸臆间暖流涌动,靠近展龙身边,仰头在他唇角轻轻落下一吻,才道:“我只同师兄亲热。”
这番告白脱口而出,展长生顿时微觉窘迫,轻轻咳嗽一声,在展龙咄咄逼人的炙热视线下转过脸去。
展龙却突然抬手,在他头顶揉抚摩挲,沉声道:“启程。”
展长生暗自松口气,忙取出金塔,轻车熟路激发土行阵法,直朝地底钻去。
浮素岛上的巡逻卫士感应到异样地动传来,急忙禀报上级,再前往查探异常时,金塔早已遁去了百余里开外,不见踪迹。
如今四枚碎刃、半块副刃尽数收回,二人再不耽误,待离了元化宗范围,展长生立时召出木简,却被展龙拂袖一卷,收了回去。
展长生一怔,这木简受他灵力淬炼,早已等同半件本命法宝,旁人根本动不得。
展龙如今却举重若轻,随手便替他收了,那命誓竟能连通二人灵力,令木简视二人为一人不成?
展龙却不管他心头烦恼,身形模糊,化作了黑龙形态,微微垂下头颅,沉声道:“上来。”
魔枪龙形,自然远比那木简要快上数倍,展长生欣然一跃而上,立在后颈处。那黑龙稳稳升空,全无半点晃动,便径直朝着修业谷方向飞驰而去。
待路过永昌清河村时,二人落下。那村庄荒芜了许久,早已掩埋在蓬勃杂草间。幼时所住的茅草屋,与同村伙伴、小妹戏耍的晒谷场,娘亲洗衣的青石台,全被一片深绿掩盖,未曾留下分毫痕迹。
白云苍狗,物是人非。
展长生寻到当年夏元昭令人修建的百人坟茔,拜了三拜,便取出镇魂碑。
那镇魂碑在杖叶湖上一通收集,如今入手便沉了几分。他再如法炮制,放出镇魂碑,这次镇魂碑却只在坟茔上空悠悠悬停,并不往别处去。
这却是四周并无魂魄的征兆。
展龙道:“若是如此,只怕已尽入了冥府。”
展长生低叹一声,心道果然如此。
当年他一人也被冥使引走,其他人岂能独善其身?
如今也不过抱着姑且一试的念头,试探一番罢了。